何家村村口有一顆歪脖子的大柳樹,如今正是盛夏時節,天氣悶熱不堪,一群婦人湊在一起,有納鞋底的,有紡線的,有縫補衣裳的,婦人們聚在一起悉悉索索的說話,時而夾雜著嘻嘻哈哈的笑聲。
晴雯肩上挎著包袱往村子來,到了村口,不知道往哪裏走,她站住,朝著婦人問道:
“幾個大嬸子,我問個人家,你們可知道不?”
坐在正中的婦人是何家村村長何仁義的屋裏人,應氏,她長著麵團一般的臉,小眼睛,身量中等,看著甚是和氣,應氏上下打量一番晴雯,便道:
“小姑娘,你要找哪個?”
晴雯開口說道,“我找何家村的李富貴一家.”
“李富貴家—“
坐在應氏的旁邊的吳氏是一個瘦小的婦人,麵皮白淨,開口便笑,道:
“你找李富貴家幹什麼?”
“我,我是她家的女兒-”
“啊呀,這個小姑娘可不是說笑嗎?我家和李富貴家隻是隔一條街,是門對門的鄰居,李富貴家兩個女兒都是在我跟前長大的,我卻不知道他家還有你這麼一個女兒。”
吳氏搖著頭說道,又對周圍的婦人,道:
“是不是,我說的可有錯?”
“沒錯沒錯。”
剩下幾個婦人都點頭應道:“李家可不就是兩個女兒,都是在村子裏長大的,哪裏有這麼一個女兒。”
還有一個婦人說道,“李富貴娶張氏的時候,我還去吃酒席呢,張氏生孩子,我還送過紅糖雞蛋來著,咱們都是在一起住了好幾十年了,都知根知底的,這能不知道嗎?”
還有人說,“這小姑娘該不是來冒認的吧?”
“不能夠,李富貴家窮的都要全家穿一條褲子了,來冒認下這樣的爹娘有什麼用,又不是大富大貴的,也能得個富貴的日子。”
“就是就是,這話說的也對-”
“你們都不要說了。”
應氏見這些婦人們自顧自的說開來,開口叫停道。
應氏是村長家的,在這群婦人之間還是有身份的,應氏這樣一說,別的婦人也都不開口了。
應氏又對晴雯問道:
“看你這個小姑娘,也不像是個窮苦的人,長得白白淨淨的,精精神神的,怎麼能說瞎話?”
“大嬸子,我可沒有說瞎話,我就是李富貴家的女兒,我在六歲的時候,因為我爹生病沒錢請醫買藥,將我賣了的。我如今十七了,過去了十多年了,大嬸子可能忘了。你們再細細想想。”
晴雯見這一群人對李家的情況很是熟悉,如此說道。
應氏聽了,又細細的看了看晴雯,然後喃喃道:
“看這個孩子的眉眼,確實有些像李家的,就是那麼遠的事我倒記不清了,”
應氏說道,又對剛才說吃過李富貴娶親的酒席,張氏生孩子給過紅糖雞蛋的婦人道:
“你記得李家賣過女兒嗎?”
“這,這我倒是記不清了,”
那婦人連聲道:“我隻知道她們家連生了兩三個女孩兒,最後才得了一個兒子,到底是生了二個還是三個,我確實忘了。”
“你們都不知道,”吳氏聽了,接過話來說道,“你家住的離李家遠,你們都住的沒有我離李家近,我知道,他家確實生了三個女兒,第三個女兒我聽說是送人了,沒有賣掉,你們都聽聽,咱們村子雖然不富裕,但是可從來沒有賣女兒的人家,也有哪家女兒長大的,心大了,跟著男人跑了的,但是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做爹娘的賣女兒的,我記得是李家說養不起女兒了,送人了,這女兒送人之後,算算過了二年,才生了她家的大寶。”
“還是拴子她娘記得清楚—”
別的婦人聽了吳氏這個話,都應和道。
“不過,”應氏看了晴雯一眼,道,“這個姑娘可是怎麼回事呢,要說也不能來冒認的,長成這麼大的姑娘了可不容易,若是要冒認,也要認個富貴的人家,可沒有上杆子去過窮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