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送到公司樓下,徐臨風才回家,一進家門,他的手機就響了,本以為是快遞的電話,結果拿出來一看,是陸啟。
“說。”失望之中,透露著嫌棄。
陸啟:“徐少爺,您對我的感情就不能飽滿一些麼?”
徐臨風歎了口氣:“請說。”
多了一個請,情緒飽滿了大概百分之零點五。
“算了您還是別飽滿了。”陸啟徹底放棄了對徐少爺的感情改造,言歸正傳,“下個月十五號的畫展,咱倆一號就要到倫敦,我三十號下午去上海找你,晚上八點的飛機。”
徐臨風:“恩。”
陸啟沉默片刻,忽然問了句:“真的不去巴黎了?”
“不去了。”他放棄了巴黎美術學院的研究生名額。
陸啟:“確定你不會後悔麼?”
徐臨風不假思索:“不會,一輩子都不會。”一邊是更高的藝術殿堂,一邊是完整的家庭,對他來說,家更重要。
“你不後悔就行,我就怕你後悔,其實你去哪讀研究生都一樣。”陸啟說的是實話,他入行這麼多年,隻得出了一個道理——對於藝術這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看的不是你有多努力,去的學府有多高端,最重要也是最可望而不可即的一點,是天賦和運氣。
雖然很殘酷,但卻是事實,很多時候,隻有努力並不一定能成功。
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百分之一的運氣和天賦,才能造就一位成功的藝術家,但那微小的百分之一卻比另外的百分之九十九更重要。
努力、天賦,運氣,這三點徐臨風占全了。
他從他十八歲那年就開始跟他合作,親眼看著他一步步走向巔峰,現在別人隻知道他有多輝煌榮耀,天賦有多高,隻有他知道他有多努力,有多熱愛繪畫。
或者說他不是故意去努力,而是為了追求自己的熱愛,自然而然地去努力。
可以這麼說,徐臨風這個人,平時以沒什麼別的愛好,隻喜歡畫畫,去哪都要隨手拿著一個素描本,沒事的時候就低著頭畫畫。
他也是一個不缺眼界的人,從十八歲開始就背著畫板滿世界亂跑采風的人,不會缺少眼界。
所以去不去巴黎美院對他來說是能否錦上添花,而不是遺憾終止。
確認了這件事後,陸啟又問道:“你半個月前向你們學校申請研究生,結果怎麼樣?出來了麼?”
徐臨風雲淡風輕:“過了。”
沒考試、沒麵試、甚至都沒有報過名,一張申請書,就以特殊情況為由破格錄取了。
天才就是好,走哪都有人要——預料之中的事,陸啟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沒有道理不讓你過,錄取你對學校也有好處。”說到最後,陸啟又想到了一件事,“對了,你那副拿命換來的畫到底送給誰了?”
徐臨風也沒再瞞他:“奧羅拉。”
陸啟一驚:“她以前三顧茅廬來求畫你都不賣,怎麼現在說送就送了?”
徐臨風歎了口氣,實打實地說了句心裏話:“以前不懂事。”
那幅畫名為《原野之星》,是他的《原與野》油畫係列中最熾手可熱也是知名度最高的一幅畫。
整個《原與野》係列,都是他一年多以前自己一個人背著包橫渡西藏羌塘無人區過程中所創作的油畫係列。
羌塘不僅美輪美奐,而且神秘、幹淨,帶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空靈。
橫渡羌塘的過程中,他靈感不斷,而且他從小就很享受這種捕捉靈感並將其以繪畫的形式表現出來的過程,這能讓他完全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但羌塘的美也帶著危險性,那裏海拔高,氧氣稀薄,環境惡劣,最致命的,還有野獸,可謂是危機四伏,每前進一步都很艱難。
他創作《原野之星》的那天晚上,遇到了野狼。
篝火明亮,照耀著畫板,他發現狼的時候,它與他之間的距離還不到三米。
寂靜的夜色中,野狼身形漆黑獠牙鋒利,一雙狼眼放射著幽幽綠光,陰森可怖。
但值得慶幸的是,這頭狼是單槍匹馬又光明正大從正麵出現的,不然他連自己的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發現狼的那一刻說他不害怕是假的,人在生死麵前都是畏懼的,但他反應很快,直接拔出了防身用的刀,雖然心裏慌得不行,但卻依舊毫無畏懼地與狼對峙。
或許是因為這頭狼嫌棄他這麼多天泡在無人區裏不洗澡太髒了,又或許是因為他的氣場壓製住了狼,又又或許是因為這頭狼現在已經吃飽了所以實在是沒有攻擊獵物的興趣,於是在他們倆對峙了半個小時後,狼兄一轉頭搖著尾巴走了。
撿回一條命的感覺。
野狼離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依舊保持著舉刀對峙的姿勢,呼吸急促,渾身上下直冒冷汗,不是因為怕狼返回,而是嚇呆了,剛才的強大氣場和毫無畏懼都是硬撐著一口氣提起來的,現在才是真實的他。
回神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熄滅篝火,以免再引來別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