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徐家這種名門世家來說,一位成年的子孫就意味著一份地位,徐臨風不傻,他當然能夠意識到這點。
而且何柔這次還觸及了她的底線,她不該威脅到他姥姥姥爺的生命,徐臨風徹底對她忍無可忍。
那次他回到徐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去見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已經多年沒見過自己這個大孫子了,但卻一直沒把他忘了,每天都在心心念念的想著他。
那天老太太一見到徐臨風就哭了,抱著他哭得老淚縱橫,無論身邊人怎麼勸都勸不好。
吃午飯的時候,徐老太太執意讓徐臨風坐在自己的身邊,即便蒼老的雙手因生病烙下的病根而顫抖個不停,卻還是一直在給自己的孫子夾菜。
徐臨風備受感動的同時,也確認了自己的籌碼,他在徐家還是有地位和份量的。
午餐結束,徐老太太就去休息了。她的身體本就不好,今天見到孫子後情緒又起了太大波動,消耗了太多精氣神,實在是累了。
徐臨風一直陪著奶奶,直至她沉沉入睡,他才靜悄悄地離開她的房間,然而他才剛將老太太的房門關上,走廊裏就響起了“沙沙”腳步聲。
他循聲望去,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了何柔。
那天何柔穿了一件墨綠色的旗袍,腳上穿著繡花拖鞋,墨色的長發盤在腦後,看向他的神色柔和平靜,單是看這幅溫婉嫻靜的外表,徐臨風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她和殺人凶手這幾個字聯係在一起。
何柔笑著朝徐臨風走了過來,和藹可親道:“你爸讓你去書房找他,一言和一諾都在,你看你平時也不常來家裏,你的弟弟妹妹們都快不記得有你這個大哥了。”說著,她還十分親昵地主動去挽徐臨風的手臂。
傭人們都在忙,走廊上沒人。
夏日炎炎,十八歲的少年上身隻穿了一件短袖。
徐臨風在何柔的手指觸碰到他胳膊的那一瞬間就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既憤怒又厭惡地看著她:“你想幹什麼?”
他不明白何柔這個動作的意圖,但卻因此對這個女人反感到了極點。
何柔也不覺尷尬,反而如同一位調侃小輩的長輩似輕笑道:“你看你這孩子,反應怎麼這麼大,我不是給你帶路麼?”
徐臨風冷冷道:“這是我家,不必勞煩小媽帶路。”
“小媽”兩字令何柔的神色中閃過了一絲寒意,但很快便又恢複了慈祥柔和的模樣,一邊落落大方地領路,一邊繼續與這位“小輩”籠絡感情:“你也知道這是你家,那平時怎麼不多回來看看?老太太總念叨你,她可是想你想得緊,今天見了你可算是把她老人家高興壞了,所以你以後還是要多回來看看老人,多盡孝心。”
可真是能演戲。
徐臨風輕笑,配合她演,看似隨意的回了句:“我也覺得自己應該多盡孝心,所以剛和奶奶商量了,馬上就會搬回來住。”
何柔的笑僵在了臉上,腳步也跟著頓了一下。
顯然,徐臨風的話全然出乎了她的預料。
聽到這句話後,何柔的第一反應是兒子和女兒的利益受到了威脅,她必須要鏟除這個威脅,但嘴上卻回道:“啊、挺好,老太太肯定特別高興,我今天就去安排,讓傭人給你收拾一間房。”
這時他們已經走進了客廳,書房在二樓,四下無人。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徐臨風停下了腳步,忽然對何柔說了句:“我剛才一諾的兜裏塞了一顆糖,你猜她現在會吃麼?”
心中有鬼的人自然心虛,心懷不軌的同時,還會以相同的惡毒心理去揣測對方,所以何柔在刹那間神色大變。
那顆糖有毒,一諾不能吃——這是何柔的唯一想法,她原本和藹可親的臉色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難掩的惶恐與帶著仇恨的憤怒,如果不是擔心女兒的安慰,她一定當場就和徐臨風翻臉了。
她下意識地邁開了步伐,想要衝上樓梯奔向書房,然而徐臨風卻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神色冰冷地看著她:“怕了?”
關心則亂,何柔擔心女兒的安危,早已亂了陣腳,麵色鐵青地瞪著徐臨風,也不再粉飾太平了,徹底撕破了臉:“你要是敢動我女兒,我一定會殺了你!”
那年徐臨風才十八歲,按理說還是個青澀少年,但是神色中卻帶著說不出的陰沉與鋒利,再次啟唇時,語氣冷得仿若一把刀:“我警告你,以後要是再敢對我和我的家人動手,我絕對饒不了你,你怎麼對我,我就加倍奉還給你的兒子和女兒。”
兒女是何柔的要害也是軟肋,她恨徐臨風,卻又不敢反擊,徐臨風的眼神太過陰沉了,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或者裝出來的,沒有哪個十八歲的孩子能裝的這麼像。
說明他是認真的,他真的會對一言一諾下手。
何柔被威脅到了,但卻依舊在強作鎮定,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徐臨風鬆開了何柔,神色極其寒冷地看著她,狠而輕地啟唇,“我一定說到做到。”
何柔虧心事做的太多,她很怕徐臨風會立即報複到一言一諾的身上,雖然徐臨風已經說了是以後,但她還是不放心,慌亂又怨怒地瞪著他,咬牙切齒:“他們是你的弟弟妹妹!”
徐臨風無動於衷,漠然道:“你覺得我在乎麼?顯然奶奶更喜歡我。”其實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畢竟是骨肉相連的手足至親,如果真的完全不在乎,那麼他和何柔還有什麼區別?
但他需要底牌和把柄去製衡何柔。
顯然,何柔被成功的威脅到了,雖然不甘心就這麼被擊敗了,但是卻又無可奈何,更何況徐臨風還是被徐老太太護著的,她怎麼鬥也都不過那個老不死的。
最終,何柔妥協了,冷冷地盯著徐臨風:“一言一諾如果敢出任何意外,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徐臨風客客氣氣地回:“那就看我高不高興了,希望小媽不要惹我不高興。”
這是徐臨風與何柔的第一次交手,可以說是大獲全勝,從此之後他的生命中再也沒出現過任何致命的意外。
但這並不意味著何柔已經不把他當眼中釘肉中刺了。
徐臨風明白,這個女人沒這麼容易服輸,她隻不過是蟄伏了起來,等待著最好的機會而已。
他曾經的軟肋是姥姥姥爺,但自從姥姥姥爺去世後,他的心門就被關上了,整個人像是鐵打的,又冷又硬,除了畫畫以外,他就沒什麼特別的牽掛了,更別題軟肋了。
常言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所以那幾年他壓根就沒將何柔放在眼裏,甚至都快忘了還有這麼一個威脅存在。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有軟肋了。
佳佳和孩子就是他的軟肋,也是他在這世上最在乎的兩個人。
十八歲時的他年少輕狂,甚至敢豁出命去和何柔魚死網破,但是現在他卻不敢了,因為有了舍不得的牽掛。
然而正是因為有了想用生命去守護的人,他才會變得更加成熟,更加無堅不摧,他要成為一塊盾牌,去保護他的女人和孩子不受任何傷害。
……
徐家庭院占地麵積很大,回廊悠長,何柔姿態優雅地走在他們兩個前方,腳上的白色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咚咚”聲。
這一路上,何柔沒有回過一次頭,也沒再說一句話。
北佳和徐臨風走在一起,跟在何柔身後,她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能看到她曼妙的身姿和從容大方的步態,不得不感慨,何柔確實是位美人,就連歲月也對她多有優待。
何柔曾是徐臨風他爸的學生,比他爸小十幾歲,才二十出頭就生了徐一言,至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她也有四十多歲了,然而看上去卻像是僅三十出頭的模樣。
但北佳卻一點也不羨慕她。
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的骨子裏是冷的,冷到令人發指。
北佳一想到何柔剛才對她和徐臨風和藹可親的態度就感覺不舒服,笑裏藏刀也不過如此,還有之前下車時何柔落在她肚子上的那個目光,她總覺得她是想驗證什麼。
不過也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但北佳還是不能放心,朝著別墅走的時候,她一手挽著徐臨風,另外一隻手臂平舉在身前,一直用手腕上挎得包當著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