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佳也覺得這天氣確實挺魔鬼。
等北佳擦好,係上安全帶後,徐超群才啟動了車輛,他年紀大了,還是喜歡開手動擋的車,然而才剛一踩下離合器車就熄火了。
今天早上剛出門的時候他的車還好好的,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開著開著離合器就鬆了,這一路上忽然熄火的情況發生了好多次了,徐超群又急又氣,隻好重新啟動車輛,同時納悶地嘟囔抱怨:“這離合怎麼回事……”
然而再次重啟,卻又遭遇了踩離合熄火的情況,而且這次熄火熄得特別徹底,無論徐超群怎麼試,他的車再也沒有重新打著火,像是被這瓢潑大雨徹底澆滅了鬥誌,一動不動地定在了馬路邊上。
紛紛雨幕中,白色的轎車孤零零的醒目。
“唉怎麼回事,怎麼還打不著了?”徐超群氣急敗壞,心情惡劣的堪比外麵的天氣,“什麼日子,今天家裏的車怎麼還全壞了!”
……
徐一諾在西區某位油畫大師家裏上課,徐一言的紅色法拉利超跑就停在小區的地下停車場裏。
徐一諾九點半下課,兄妹倆一起去停車場的時候才發現車胎被紮了,而且還是四個全被紮了,無一幸免。
徐一言平時愛他的車像是愛自己的女人,瞬間就氣炸了,直接在停車場就罵開了,保安趕緊聯係物業,物業派人來調節,徐一言挨個把他們狠狠地懟了一頓。
然而現在天降暴雨,外麵又淋又堵又在刮大風,修車是不可能的了,更別說找人來拖車了。
徐一言隻好給家裏打了電話,讓人開車來接他倆。
今天徐家人多,無論是仆人還是管家都忙著照顧賓客,於是徐超群就親自來接孩子了。
兄妹倆又重返老師家坐著等人,等了半個多個小時,徐一言接到了他爸的電話,被告知要來接他們倆的人是徐臨風。
不情願,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
他們兄妹仨要是共處一車,那可是真幾把尷尬,想一想就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徐一言直接回了句:“就不能換個人麼?西輔人口那麼多,你怎麼就挑了個和我倆最不合拍的呢?”
徐超群半是訓斥半是教育地回複:“怎麼就不合拍了?他是你親哥!”
徐一言:“爸,理是這麼個理,事不是這麼個事啊,你自己能想象出來我們仨和諧共處的畫麵麼?”
“那有什麼不能的?你們三個是手足兄妹!”徐超群道,“再說了人家臨風都願意去接你們倆了,你倆還不情願了?”
徐一言:“你信我,徐臨風絕對不是真心情願,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也是拒絕的,但是他沒辦法。”
“他是不是真心情願但也去接你倆了,我不管你倆現在情不情願坐他的車,都必須給我情願,不然你倆就別回來了!”徐超群的語氣斬釘截提不容置疑,並且說完就把電弧掛了,不再給徐一言反駁的機會。
徐一言長歎了口氣,感覺今天可真是,“驚喜”不斷……嗬,他們兄妹仨要同框了。
人生奇跡。
他剛在陽台打電話,一回到客廳徐一諾就不耐煩地問了句:“咱爸什麼時候來呀?等了快一個小時了,要是遲到了老太婆還要說咱倆。”
老師還在呢就敢直接喊自己奶奶“老太婆”,可真是顯著你徐家後輩沒家教了,徐一言覺得他妹絕對是豬腦子,氣急敗壞地懟了句:“你可給我閉嘴吧!”
徐一諾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反懟了句:“你有病吧?衝我發什麼火?”
徐一言長歎了口氣,懶得和這個豬妹妹計較這麼多,直接說了句:“咱爸堵車來不了了,徐臨風來接咱倆。”
“誰?”徐一諾現在還記著徐臨風把她扔進遊泳池裏這個仇呢,一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他還沒死呢?”
當著老師的麵,徐一言尷尬的要命,而且特別心累,累到沒脾氣,他怎麼就有個這麼蠢的妹妹?
都是畫油畫的,人家能不認識徐臨風麼?說不定人家和徐臨風的關係比和咱爸還好呢,人家是看在你是徐家姑娘的份上才收你當學生呢,你就這麼當著人家的麵罵徐臨風?這不是丟人現眼麼?
老師也感覺到了徐一言的尷尬,其實老師本人也很尷尬,因為他確實和徐臨風的關係不錯,雖然他比徐臨風大了將近二十歲,但是卻很欣賞徐臨風的創作水平和藝術天賦,徐一諾這麼一鬧,讓他有種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的感覺,同時又覺得這女孩實在是太沒教養。
於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客氣地對徐一言說了句:“你們倆慢慢聊,我去書房處理一些事情。”
徐一言客氣又歉然地回道:“我妹不懂事,今天真是給您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老師淡淡一笑:“沒事。”
等老師離開後,徐一言伸手點著徐一諾的鼻尖,低聲叱罵:“蠢!”
徐一諾從小到大肆意任性慣了,在外麵和在家裏一樣毫無顧忌沒大沒小:“你才蠢呢,你就是個不會畫畫的蠢蛋!”
徐一言氣得直點頭:“是,是,是我蠢,我最蠢了,但我還沒蠢到當著人家同僚好友的麵咒人家死。”
徐一諾一愣,理直氣壯:“我沒當著他朋友的麵咒他死!”
“恩,你沒有,你真是一點也沒有,你最聰明了。”徐一言已經不想和她解釋這麼多了,解釋了可能她也認為自己沒錯。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失敗的一點,就是有這麼個草包妹妹。
再次歎了口氣,他直接對徐一諾說了句:“收拾你的東西,準備出發,徐臨風馬上就到。”
徐一諾氣急敗壞:“我不坐他的車!死都不坐!”
徐一言原封不動地把他爸送給他的那句話轉交給了他妹:“我不管你現在情不情願坐他的車,都必須給我情願,不然你就別回去了。”
……
輔香山西路二支路路口,一輛黑色大卡車如同一頭巨型野獸般靜靜地蟄伏在狹窄的柏油馬路上。
天色陰沉漆黑,狂風呼嘯,驟雨滂沱。
輔香山附近本就僻靜,大戶人家選擇輔香山別墅區入住也是圖個清淨雅致,所以平時這周圍的馬路上基本沒什麼車,偶爾呼嘯飛馳一輛,也絕對是高檔豪車。
今天天氣惡劣,輔香山西路上更是空空蕩蕩,間隔半個小時也不會有一輛車經過,更別說徒步的行人了。
蒼茫的天地間除了瓢潑大雨,隻剩下鼓點般密集的雨聲。
那是一輛黑色重型卡車,豆大的雨點落在卡車堅硬的車身上,不停地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擋風玻璃前的兩條雨刷來回搖晃。
駕駛室內,一位身穿灰色劣質短袖的中年男人緊張地握著方向盤,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小路口,寬闊的額頭上全是汗珠,唇焦口燥,呼吸急促。
空調的冷風並不能帶給他清涼。
此時他耳畔回蕩著的隻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與呼吸聲,周遭黑暗死寂。
忽然間,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這種緊張的死寂。
他先是渾身一僵,驚愕的如同被雷電擊中了一樣,緩了幾秒鍾後才伸出顫抖不停的手,拿起了放在操作台上的那部響個不停的手機。
“喂、喂……”他的嗓音極其粗啞,聲音還在不停的顫抖,額頭的汗水如雨般接連不斷地順著他那張國字方臉的臉頰流淌而下。
“解決了麼?”對方也是個男人,說話時的語氣極其惡劣,但又透露著幾分難掩的緊張與焦慮,“你他媽給老子說話!”
“沒、沒來呢……”司機顯然出於劣勢一方,說話時的氣勢就先矮上了一截,驚慌中又帶著哀求,“我、我一直在等,真的在等。”
“怎麼還沒來!”對方急不可耐,脾氣又大又暴躁,“來了直接懟死!”
司機幹咽了一下口水,再次確認:“是、是黑色的路虎是吧?”
“是,記好,黑色路虎。”對方特意叮囑了一句,“白車和紅車都不是,黑車,路虎。”
“恩、恩……”雖然對方看不見,但司機還是聽話的點了點頭。
可能是感覺到了司機的緊張,對方好心安慰了句:“你放心,今天上路的絕對隻有黑色路虎,隻要你不傻,絕對不會出錯,路口監控也被處理了,你不用擔心會被拍到,隻要把人弄死就行了,懟不死就下來再給補一刀,反正今天必須把他弄死!老大說了,隻要你徹底解決了徐臨風,你欠賭.場的五十萬一筆勾銷。”
但是在安慰完司機後,他還不忘了威逼,語氣陰狠毒辣:“但如果你敢把這次的事搞砸,就等著給你老婆閨女收屍吧!嘿嘿,還有好幾個兄弟誇你閨女長的漂亮呢。”
……
徐臨風認識徐一諾的那位油畫老師,還曾去他家做過客,兩人交情不淺,算是忘年交。
他開著車來到那位老師家樓下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到十一點了。
雨勢依舊不減。
剛才他已經給徐一言打了電話,現在徐一言正領著徐一諾站在單元樓裏等他。
他停下了車,打開了車窗,示意他們上車。
車內燈是亮著燈,不遠處單元樓門口的燈也是亮著的,且都是昏黃色的燈光。
隔著雨幕,三兄妹六目相撞的那一刻,空氣凝固了,尷尬到窒息。
徐臨風深吸一口氣,麵無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關上了車窗;徐一言低聲罵了句“艸!”;徐一諾臉上的不情願更加明顯了:“我不想坐他的車!”
徐一言歎了口氣,回了句:“你以為人家想讓你坐麼?還不是被逼的。”隨後又伸手推了一下徐一諾的肩膀,“別站著不動,往前走!”
徐一諾掙開了徐一言的手,發起了小姐脾氣,固執又任性:“我不坐!我死都不坐!我要讓咱爸再派車來接我!”
徐一言氣急敗壞:“家裏人都忙死了誰抽空來接你?今天大伯二伯和姑姑都在,你可是消停點吧!”
徐一諾依舊任性:“我就是不想坐他的車!我惡心他!”
“你放心,他也不會喜歡你。”奶奶的壽宴馬上開始,徐一言不想再浪費時間了,直接撐開了自己的傘,走出單元樓,朝著雨幕邁進了一步,而後回頭看著他妹,最後一次警告,“你走不走?不走我倆就走了,你自己在這兒待著吧。”
徐一諾依舊是不情不願,但是也沒辦法,她哥走了就沒人管她了,最後狠狠地咬了咬牙,跺了下腳,氣急敗壞地撐開了自己的雨傘,不甘心地朝著徐臨風的黑色路虎走了過去。
……
徐一言拉開副駕駛車門的那一刻,窒息感更強烈了……這他媽什麼事啊!
西輔人口那麼多,為什麼偏偏來的是徐臨風?
雖然心裏飛奔而過無數個草泥馬,但他卻表現得和徐臨風一樣淡定——開門、上車、收傘、關門——一氣嗬成。
徐一諾拉開了與副駕駛同側的後座車門,上車的步驟也是如此,但是關車門時弄出的動靜可比她哥大得多,她似乎將滿腔的憤怒和不情願全部集中到了車門上,關門時所用的力氣大得要命,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而且坐在車上後她還不老實——
徐一言上車後把收起來的濕雨傘放到了腳下,徐一諾則是大幅度的在車內甩起了濕雨傘,還故意朝著徐臨風甩,把傘上帶的雨水甩了徐臨風一身。
徐臨風回頭,麵色陰沉地盯了她一眼。
徐一諾動作一頓,有點害怕,但依舊不服氣,還想繼續甩,這時徐一言扭過臉罵了她一句:“你他媽給我老實點,不想坐車就給我滾!”
他對他妹,隻有一句話——恨特不成鋼,蠢!
勢單力薄,徐一諾不敢孤軍奮戰,終於老實了,不過心裏還是有脾氣,並沒有像她哥一樣把濕漉漉的雨傘放在腳下,而是直接扔在了旁邊的座椅上,沾得哪哪都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