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未逢時(1 / 2)

大商朝坐擁天下九州之地,分別為: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豫州、梁州、雍州,九州名為內廷,自有商王及朝廷主持內廷事務。內廷之外又有四方蠻夷,為東夷、西戎、南蠻、北莽,共稱外廷,如今有太師聞仲坐鎮外廷。商王號稱八百鎮諸侯共主,疆域廣大,為人族曆來第一。

兗州下轄有一琅琊郡海曲縣,臨近海邊,商賈往來極多,自古是一處繁華地域。然而再繁華之地,也有破舊巷落,雖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說法,隻是若酒非陳釀,菜非佳肴,如何能吸引來豪客?因了那個不通什麼人情世故,一心隻讀尋仙書的酒館掌櫃,就算是周圍的鄉親熟客也少有上門照顧他的生意。

不過這一日酒館迎來了一個明顯是外地人的邋遢老者,有個躺在椅子上蒲扇遮臉的閑漢,抬起扇子眼一斜,瞧著老人走到口氣大酒氣小的“韜晦酒館”門口,滿臉鄙夷:“我看也就是這等邋遢老漢才配這小酒館,指不定能與呂尚臭味相投,你們說是不是?”於是身旁幾個閑地摳腳的家夥轟然大笑,跟著七嘴八舌。隻是老人恍若無聞,伸手抬起擋風的簾子就走進了酒館。

一進酒館,見到的是幾張雖然破舊但也擺放整齊,較為潔淨的桌椅,轉頭看見門前掉了漆的台子上趴著一個沒什麼精神的男子正在看書。男子三十歲上下,臉盤方正神色木然,身材中等而健壯,麵色微黑,手指指節粗大,布滿層層老繭,顯然是窮苦人家出身。長年累月的勞作並沒有磨礪去他一身的書生氣,隻是手中那卷尺牘上雕刻的書名卻讓人覺得有些離譜,邋遢老者定睛一看,是一本已被翻地中間棉線都將要斷開的《昆侖尋仙誌》。

老者不禁失笑,搖頭自言自語發問道:“又是一個想要叩問長生的癡兒?”兀自在角落揀了個位置坐下後,蒼老手指扣了扣桌子,緩緩開口:“來一壺上好的本地陳釀劍南春,一碟花生米,一斤醬牛肉。”說完後,餘光卻看見那男子隻顧著看書,似乎沒聽到一樣,沒什麼反應。老者居然也不出聲打擾,隻是一味幹坐等著,這一坐就坐到了日落時分。

直到天色漸暗,竹簡上的字已看不真切,那男子才如大夢初醒,恍惚地看向老者,一下午未曾言語,他的聲音有些幹啞:“客官要些什麼酒菜?”

好脾氣的邋遢老人已經開始打瞌睡,他等了許久,被吵醒後倒也不生氣,隻是摸了摸酒糟鼻,苦笑著說道:“人老了就是精神不好啊,動不動就容易打瞌睡。掌櫃的,一壺劍南春,一碟花生米,一斤醬牛肉。”

店裏沒一個夥計,過了漫長的下午也沒再多哪怕一個顧客的酒館掌櫃絲毫不見失望,隻是規規矩矩拎酒上菜。將一瓶酒兩盤菜擺好之後,神情麻木的掌櫃又要回去翻書。老者夾了筷花生米慢慢咀嚼,道:“掌櫃的,陪老朽聊聊?”

男子一貫麻木的臉上露出些猶豫,打量了一眼老者,點點頭,在他對麵坐了下來。他也不說話,一雙大眼隻是眼神空洞,依舊沒什麼精神。

“掌櫃的想要修仙?”老者有意無意問道。

顯然以為接下來就是冷嘲熱諷的男子表情沒任何變化,就像以往無數次被人問起的那樣,木然點了點頭。

“可有門路?”老人含糊不清地嚼著花生米,緩緩喝了口酒,邊品咂嘴裏的酒香邊問道。

麵容死板的掌櫃麵朝西方看去,他難得開口,卻語不驚人死不休:“巍巍者,昆侖。”

邋遢老人並沒有因為聽到這句話而流露出多麼震驚的樣子,隻是依舊平淡問道:“凡人有凡人的樂趣,仙人有仙人的寂寞。若是本無仙緣,為何非要強求成仙?”

壯年男子聲音毫無波動,口氣卻大到能吞下整座江山:

“得我者可得八百載國運。”

“隻是我生未逢時,數十年後,天下或將大亂,我方能施展胸中才學,為後世百姓及無數奴隸謀太平。”

傳名青史,傳的是惡名還是美名?這男子不說,沒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因此我要學道成仙,如此可以延年益壽,確保自己能活到那一天。”

老人聽到這大逆不道的話,並沒有如何驚訝,隻是將那雙看透人間滄桑的眸子看向容貌普通正值壯年的掌櫃,伸向醬牛肉的筷子頓了一頓,問道:“為何你斷言數十年後天下大亂?帝辛以尚未及冠之齡登臨商王大寶,若是有人要反,為何不趁他根基未穩之時謀反篡逆?”

被門口閑漢稱作呂尚的男子閉嘴不言,這時他看向老者的眼光已不再那麼空洞,越來越有神采。

老者後知後覺地一笑:“忘了自我介紹,老朽名楚摶,一介遊曆人間的醫者。先生若是肯與老朽說些掏心窩子的話,老朽就是把它們帶入黃土也不會說與第二人聽。”

或許是自己想了許多年卻無一人能聽他、信他一個窮苦出身困於邊陲之地小小酒館掌櫃的話。又或許這個老者邋遢容貌下那雙眸子太能取人信任。呂掌櫃心一橫,不再沉默寡言,而是竹筒倒豆子般開始陳述多年來心中所學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