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岐伯告訴蘇夜闌要有醫者之心。
可什麼是醫者之心。
醫者之心可以護她家人無虞,可以讓有罪之人問罪伏誅,可以讓真正有醫者之心的人得以善終嗎?
不能。
上輩子她親眼所見,心有善念的人最後慘死,而作惡多端的人卻呢個美食甘寢,醉生夢死,權傾天下。
醫者之心救不了她,也救不了她想救的人。
張岐伯何嚐看不出來。
他在蘇夜闌眼中看到了滔天恨意,甚至看到那無法化解的執念,他之前就看出她心中恨意太深,雖然不知道她恨的是什麼,但他也想拉一把。
現在看來,她已經毅然決然的走上那條不歸路,他再做什麼都是徒勞。
張岐伯歎息。
這個年紀輕輕的卻天賦異稟的孩子,他終究是救不了。
“你走吧。”張岐伯歎息,“我教不了你,以後……都不用來了。”
蘇夜闌手指收攏。
半晌才輕輕朝他背影叩上三拜,然後起身離開。
清影等在外麵。
或許是看出她臉色不好,她迎上去,擔心道:“姑娘,你怎麼了?”
“沒什麼。”蘇夜闌輕輕搖頭。
她早知道張岐伯對醫道的執念有多深,也該知道她今天所為觸及了他的底線,他不能理解,是情理之中。
隻是兩輩子師徒緣分到底是斷了。
她不求別的,隻求這一世,他餘生平安無憂,不要再為她這個不肖徒弟葬送性命。
這樣想著,她轉過身,又對著那緊閉的房門深鞠一躬。
“走吧,回去了。”
蘇夜闌提著裙擺,踩在那積雪深厚的青石地板上,深深凹陷下一串腳印。
暗青色的長裙搖曳出悠長的痕跡。
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經過這裏。
以後……
應該沒有以後了。
走到門口。
有個藥童迎上來。
他不知道剛才後院發生了什麼,隻記得蘇夜闌對陣那潑婦時的神勇,興奮的跑上來,手上捧著個牛皮紙包的袋子。
“蘇姑娘蘇姑娘,你這就要回去了嗎,不吃了飯再走嗎?”
藥童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就被張岐伯收留,一直跟著他學醫,平時負責藥鋪裏抓藥的工作,也最喜歡跟蘇夜闌聊天。
張岐伯對他來說亦師亦父。
記得上輩子她跟著張岐伯學醫的時候,這個小藥童已經長少年模樣,他也總喜歡跟她聊天,臉上帶著笑。
可最後張岐伯命喪皇宮,他就再沒笑過一次。
看著那張有些熟悉的稚嫩臉龐,蘇夜闌想,他們這輩子命運應該會不一樣。
“不吃了,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你們吃吧。”蘇夜闌摸摸他的頭,柔聲道。
藥童臉紅幾分,“那這個給你,是剛做好的饅頭,我剛剛偷吃了一個,嘿嘿,又香又軟,我給你還有清影姐姐和郭大哥都包了一個,你們帶回去吃呀。”
“好。”
蘇夜闌點點頭,把紙包拿在手裏。
小藥童見狀,笑得更燦爛,“那你明天什麼時候來呀,最近好忙,你都沒空教我認藥材了,師父也忙不過來。”
“我最近有些私事,可能……就不過來了。”
“啊?”
“等師父空了,他教你吧。”
“那、那我等你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