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媒
周員外的妾室溫氏披著一件衣服,坐在床頭做針線。她時不時地會停下來,想起三個月前王知縣說的話:“你的女兒玲瓏性情剛烈,被土匪擄上鷹嘴山後,誓死不從跳崖身亡,屍骨也無從搜尋。”想到這兒,她總會發一會兒呆,然後重重地歎口氣,抹抹眼淚繼續忙著手裏的活計。
今天是臘八節,溫氏想起每年的這個節日,自己都會親手做一碗香噴噴的臘八粥給女兒,如今卻要做給誰吃呢?她的眼淚又湧出眼眶,放下手裏的針線,溫氏聽到院裏鬧哄哄的,有人在高聲喧嘩。是誰這麼沒有規矩?她側耳細聽,一個聲音如雷擊中了她:“二小姐回來了,二小姐沒有死!”
溫氏以為是自己思女心切,產生了幻聽。直到女兒周玲瓏衝進屋裏,撲倒在自己懷裏,她都不相信這是事實。
“娘,你生病了嗎?”周玲瓏看著母親憔悴的麵容問。
溫氏用顫抖的手摸摸女兒的頭,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玲瓏,真的是你回來了嗎?你還沒有死,這是真的嗎?”娘倆抱頭痛哭,邊哭溫氏邊細說事情的由來。
周玲瓏這才知道,原來是王知縣和吳知府被大當家的放了以後,他們跟周員外說,周玲瓏性子太剛烈,擔心在山上受辱,所以跳崖身亡了。為此溫氏大病了一場,至今才剛剛好些。
周玲瓏本想說出實情,但是轉念一想,與其說出自己嫁給了土匪的二當家,還不如就按那個王知縣所說,自己跳崖了,這樣也不至於名節受損。於是她不再辯解什麼,就說自己跳崖後,被一位上山采藥的老人所救,這三個月來一直在他家養傷。
對於溫氏來說,隻要女兒平安回來,她才不在乎事情的真相是什麼。所以也就相信了周玲瓏的話,身上的病馬上好了,興高采烈地去給女兒做臘八粥了。
周玲瓏跳崖沒有死,又活著回來了,這一爆炸性的消息在周府瞬時就傳遍了。周員外的正室王夫人聽說了,心裏立刻就特別的不痛快。她妒忌周員外對溫氏母女倆,從來都是溫言細語的,所以早就巴不得她們娘倆早點死。可如今她又回來了,王夫人就又想出了一招計策。
到了晚上,王夫人陰陽怪氣地對周員外說:“這玲瓏已經跳崖了,我們也給她立了牌位,如今她又回來了,這可如何是好?一個活死人呆在家裏,多讓人晦氣,還是早點把她嫁出去吧!”
周員外好不容易女兒失而複得,正高興著呢,所以也就沒在意王夫人說話的語氣,他回答道:“鳳凰還未出閣,怎麼能先讓妹妹嫁人呢?”
王夫人不屑地說:“鳳凰是早就定了親的,隻是我一直舍不得女兒離家,所以才拖到現在。可那個玲瓏不一樣,就要過年了,我可不想家裏添晦氣。”
周員外一聽這話有些惱火:“玲瓏能活著回來,這是好事,怎麼能說晦氣呢?再說就算要找婆家,也得要等過了新年吧。”
王夫人不依不饒:“不用你管,我自有主張。”
於是沒過幾日,媒婆就上門來了。
坐在周玲瓏的閨房裏,麵對著溫氏和周玲瓏,媒婆用她那三寸不爛之舌,充分施展了自己的口才:“我說二小姐,不是我自誇,我給你找的這兩戶人家,那可都是百裏挑一的。這頭一戶人家是個秀才,雖然祖上沒留下什麼基業,但是等他考取了功名,那你就是狀元夫人呐;還有一戶是東邊裁縫鋪的老板,他的夫人走了兩年了,留下了一兒一女,你一嫁過去就是兒女雙全,那多好哇。再說了,一輩子穿新衣服,幾個人能有那個福氣……”
媒婆還一直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周玲瓏卻根本沒聽進去。她在想自己的心事:這幾天越來越冷了,鷹嘴山上能不能讓人受得了啊?城裏的年味越來越濃了,山上的那些土匪又是怎樣過新年的呢?趙鈴兒還在每天練功嗎?她有沒有想自己啊?還有……那個二當家的沒人陪著下棋,他的棋藝怎麼提高呢?總見他穿那件青色的長衫,過年他也該添件新衣了吧……
媒婆見自己說得唾液四濺,周玲瓏也沒反應,她轉而向溫氏遊說:“我說夫人,小姐害羞不好意思開口,您就給作個主吧。”
溫氏覺得那個秀才還行,雖然窮點但是嫁過去是做正室,而且將來也許還能有出頭之日。不過這是女兒的終身大事,還是得要征求一下她自己的意見,於是溫氏輕輕地問周玲瓏,是秀才好還是裁縫好。
周玲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根本不知道娘親在問什麼,她順口說道:“裁縫好,還是裁縫好,我覺得青色的好看!”
媒婆以為周玲瓏選了那個裁縫店的老板,於是喜滋滋地走了,向王夫人報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