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陽錯(二)
福伯站在客廳裏,向周員外彙報他在縣衙門前看到的告示:“老爺,”他說:“告示上寫著,昨夜官府趁著土匪防守鬆懈,一舉攻下了鷹嘴山。眾土匪已經歸順了朝廷,官府遣散了大部分的土匪,剩下的一少部分由官府管轄,發放官晌,所以以後過往的百姓商旅就不用再擔心土匪擾民了。不過土匪的大當家黑塔在逃,若有知情者舉報官府,重重有賞。”
“那告示上沒說其他土匪怎麼樣了嗎?”一旁的周玲瓏擔憂地問。“說了,”福伯回答道:“除了大當家在逃,其他的土匪不是遣散就是歸順了,駐守在鷹嘴山上,以防以後再有人上山聚眾起事。”
周玲瓏一看福伯所知有限,也不好直接打聽二當家的怎麼樣了,沒辦法隻能懨懨地回到了閨房。她坐在床邊出神地想:福伯剛才說有些土匪歸順了朝廷,也許二當家的也在其中呢。這樣多好,堂堂正正地做人,總比在山上做土匪強多了。唉,自己非要回家,回到家又怎樣?還不是要被逼著嫁給那個裁縫老板做續弦。
周玲瓏望了望窗外,門口的兩個家丁,這時換成了春桃和秋蓮。
越害怕時間過得越快,一轉眼就到了初六。天剛蒙蒙亮,周玲瓏就被娘親叫醒,開始梳裝打扮。
溫氏一邊給女兒梳頭,一邊囑咐道:“玲瓏,出嫁了你就是大人了,以後什麼事都要學會忍耐寬容,知道嗎?娘不在你身邊,要好好照顧自己。”一聽這話,周玲瓏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難道自己真的就這樣嫁人了嗎?為什麼心裏有種要死掉的感覺呢?
沉浸在一種無法自拔的傷感裏,周玲瓏被扶上了花轎,抬出了熱鬧的周府。
而在這熱鬧的人群中,一位風度翩翩的青衣公子夾雜其中,赫然就是鷹嘴山原來的二當家章儒軒。
這幾日章儒軒忙著處理鷹嘴山歸順的善後事宜,一直不得空。今天好不容易事情都理順了,就想著來周府拜訪一下周員外,看看周玲瓏現在過得怎麼樣了。一到周府,就見到處張燈結彩,鑼鼓喧天,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向圍觀的百姓一打聽,一個熱心的大嬸告訴他:“今兒是周府二小姐出嫁的日子……”“什麼?二小姐……出嫁……”章儒軒心裏一緊:“是哪個二小姐?”
“還有哪個二小姐呀,”大嬸奇怪地看了眼前這位公子一眼:“周員外家就兩位小姐嘛,聽說是嫁給東邊裁縫鋪的鄭老板做續弦。唉,要不是幾個月前曾經被土匪搶了去,她好端端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不至於去做續弦呀,真是可惜了!”
章儒軒確定了出嫁的正是周玲瓏,他就再也聽不到那位大嬸後麵說的話了。章儒軒呆呆地站在周府前,直到花轎走遠了,看熱鬧的人走光了,他才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再說周玲瓏,被抬到鄭家後,直到拜了天地,送進了洞房,她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什麼思維都沒有。周玲瓏蒙著紅蓋頭,直挺挺地端坐在床邊,聽著前廳傳來的推杯換盞的喧鬧聲,不知什麼時候她突然清醒了過來。
不,我不要就這樣過完我的一生!我不要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她的眼前浮現出二當家的身影,腦海裏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輕輕撩開紅蓋頭,周玲瓏看見屋裏隻有一個小丫環,站在門口侍候著。她放下心來,摘下紅蓋頭,向那個小丫環招了招手:“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環很乖巧,靦腆著上前一施禮:“夫人,我叫香兒,您有什麼吩咐嗎?”“嗯,我口渴了,你給我倒一杯水吧。”周玲瓏心虛地說。同時站起身走到香兒的背後,趁小丫環倒水的功夫,抬起手用力地捶向她的後頸。
香兒不防備,一聲不吭就昏倒在地,手裏的茶杯啪的一聲掉到地上摔碎了。嚇得周玲瓏心髒都要跳出來了,還好,等了幾秒鍾,外麵也沒有人進來。周玲瓏趕緊攙起地上的香兒,把她扶到床上,手忙腳亂地脫下她的外衣,然後用被子將香兒蓋住,輕輕地放下床幔,。
周玲瓏換上香兒的衣服,在心裏默默地向她道歉:“對不起了,香兒,我也是迫不得已,請你一定要原諒我!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親自向你道歉的!”
事不宜遲,周玲瓏不敢再耽擱,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一看外麵沒人注意,她快速地走出門去,然後低著頭順著回廊匆匆地往外走。她不知道後門在哪兒,也不敢到處亂闖,隻能鋌而走險從大門逃走。
一路上她心裏不停地禱告,千萬不要被人發現。天遂人願,直到她平安地走出鄭府大門,也沒有一個人上前盤問。大約沒有人會認為,一個新娘子會在新婚當晚,換上丫環的衣服逃走吧!
站在清河縣的街頭,周玲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深冬的夜晚寒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