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一)(1 / 1)

風波(一)

阮長霞並不知道這個新來的阮長玉是女兒身,所以一路上看到大師兄與“他”形影不離,並不以為然;也所以當晚上打尖住店時,爹爹讓自己與阮長玉住同一個房間,她才會吃驚得張大了嘴巴。

阮班主看出眾人的詫異,這才說明為了行走江湖方便,阮長玉是女扮男裝,囑咐戲班裏的人不要對外宣揚出去。

阮長霞和阮長玉一起進了房間,她還有些不太相信這個事實。直到親眼看到阮長玉脫掉外衣,散開頭發,她這才確信無疑。躺在床上,阮長霞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想起剛才爹爹宣布阮長玉的身份時,阮長青並沒有吃驚的樣子,這說明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了,怪不得白天他一直圍著這個阮長玉打轉。

想到這兒,阮長霞心裏特別不是滋味,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股醋意。以前爹爹向自己提過,有意要把班主的擔子交給長青哥,讓自己多跟長青哥親近親近,可是和大師兄、二師兄在一起時,沒覺得長青哥對自己有什麼特別之處,反倒覺得長生哥對自己更好些,所以並沒把長青哥放在心上。如今長青哥對這個阮長玉這樣關心,她倒開始不舒服起來。大約人都有這種心理吧,自己不要是一回事,被搶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這邊睡不著覺,那邊阮長玉也覺得有點不踏實。她看出自從阮班主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後,這個阮長霞很不開心。怎麼樣能讓這個阮長霞接受自己呢?阮長玉想了想,女孩子都喜歡些小玩藝,要不送她點什麼吧。

阮長玉的手觸到了自己頸上的一條項鏈,它既不是珍珠也不是瑪瑙的,而是用二十二個未成熟的小核桃雕刻而成的,阮長玉的手在黑暗中輕輕地撫摸著那一個個姆指蓋大小的核桃,這個是牡丹吧?那一個是花籃嗎?還有這幾個一定是臉譜嘍……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往事就像洪水一樣在腦海中洶湧。阮長玉的眼前浮現出一個身影,一雙深邃的眼睛仿佛就在半空中望著自己。不!不能把這條項鏈送給別人,阮長玉在心裏堅定地告訴自己。

對了,她想起從鄭家逃出來時,自己頭上不是戴著一些飾物嗎?她換了男裝以後,就把那些飾物和衣物包在一起了,明日把它們找出來,換些絲線,給阮長霞繡個絹帕吧!阮長玉心裏有了譜兒,不一會兒就安心地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阮班主把阮長玉叫去,問她會做些什麼?阮長玉不敢自誇,隻說識得幾個字,另外琴棋書畫也略懂一二。

阮班主點了點頭說道:“戲得從小學起,你現在才開始,有點太晚了。這樣吧,你就跟著跑跑龍套,另外你會彈琴,正好彈月琴的師傅年紀大了,幾次說要告老還鄉,我都沒有合適的人頂替,你就跟他先學學,看看行不行。”

哪裏會不行?彈月琴的李師傅示範了一下,阮長玉聰明伶俐一點就通。李師傅大喜過望,連連稱奇,這可真是收了一個好徒兒。阮班主也很高興,讓他們師徒先練著,自己出去聯係唱堂會的東家了。

到了晌午,阮長玉學琴學累了,得了空兒,回到房裏去翻自己的包裹,果然在衣物裏發現幾個簪子、珠花。阮長玉想平日裏自己著男裝,這些飾物也用不著,幹脆就都送到當鋪裏算了。於是她收拾好包裹,問了店小二當鋪的地址,出了客棧一路尋去。

阮長玉當了衣服飾物,又買了塊白絹,幾兩絲線,回到了客棧。

阮班主這時也回來了,他一上午就定了兩家堂會,明日唱的第一家,是這個沂安縣的首富李元貴家。李府的三小姐這幾日正巧回門,所以點場堂會解解悶。

阮長玉聽班主跟眾人安排明日的曲目,心知沒自己什麼事兒,於是回到房裏繼續練琴,練累了就拿出白絹、絲線繡一會兒。她想給阮長霞一個驚喜,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所以當阮長霞回到房裏時,她趕緊收起了白絹,繼續練起月琴。

阮長霞看了一眼阮長玉,不知為什麼情緒突然很不好,她不耐煩地說道:“這大中午的練什麼琴呀,打擾我休息!”

阮長玉趕緊住了手:“那我去院子裏練吧!”一打開門,阮長生走了進來,他這是緊跟著阮長霞過來的:“小師妹,”阮長生一臉無辜地說道:“你怎麼走得這樣急呀?師父剛才不是安排咱倆明日唱《西廂記》嗎,我們先來一遍吧!”

阮長霞倒在床上,臉朝裏躺下,煩躁地說道:“我現在累得很,一會兒再說吧!”阮長生一聽,臉上馬上現出一絲焦慮:“怎麼了小師妹,你哪兒不舒服?我去請大夫來瞧一瞧吧?”

還沒等阮長霞回答,門外響起阮長青的聲音:“長玉師妹,你去練琴嗎?我陪你一起去吧!”房內的阮長霞一聽,氣兒就不打一處來,她提高聲音,向身邊的阮長生喊道:“不用請什麼大夫,讓我病死了算了,省得耳根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