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死導致我的病複發(1 / 1)

我第一次見到宋冕鶴是在省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的精神衛生研究所,那時候宋冕鶴剛開始帶團隊做科研,在選課題的時候,我這個病情特殊的病例吸引了他的興趣,於是作為省醫科大學精神病學方麵最具潛力的青年才俊,宋冕鶴向我拋出了合作的“橄欖枝”。他問我願不願意加入他們的團隊,在接受治療的同時作為他們的研究對象。

說是合作,其實是抬舉我了,我充其量隻是一個研究對象,還要寄希望於宋冕鶴給我治病。不過,當時的我,是作為姐姐沈珈月同意的,而那幾年的時間裏,大部分時候,我都是沈珈月而不是沈流月。如果說的清楚一點,就是我患有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而姐姐沈珈月是我分裂出來的副人格,當我作為沈流月而存在的時候,我還患有精神分裂。但是,後來隨著病情的發展,姐姐沈珈月已經變成了我的主人格,而我則成為了副人格。

宋冕鶴對我十分的好奇,他這個人臉上總是帶著笑,但是又總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而因為對我的新奇,在醫院的時候宋冕鶴總是會和我聊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過,宋冕鶴同時做好幾個課題,很忙,而且我大部分時候都是不出現的,所以和宋冕鶴聊天的次數其實寥寥無幾。

“如果不是你作為病人出現在這裏,我在街上看到你,一定不認為你是個精神病人。”宋冕鶴說。

“相反,我還會覺得你是一個典型意義上的‘女神’,聰明,漂亮,學曆高,有才華,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社會功能如此正常的精神病人。”

“如果社會功能真的正常,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而且,你說的女神是我姐姐,不是我。”我白了宋冕鶴一眼:“我姐姐才是主人格,她的社會功能一定受損了,或者被別人發現她的不正常了。”

“是,其實從自知性上來說,你姐姐的自我認知要比你清晰的多,自知性是我們評判病人精神障礙嚴重程度的一個重要標準。”

“嗯,我從來沒有意識到過自己有什麼不對,我有一個姐姐,我在十五歲那年搬離了長白嶼,我甚至為自己記憶時不時的中斷而編造好了各種理由,並且堅定不移的相信。”

宋冕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暗戀你姐姐的青梅竹馬林燈對不對?”

我的臉“噌”的一下子紅了:“關你什麼事!我從來沒說過我喜歡他,我隻告訴過你我可以看到姐姐和林燈!”

“你姐姐告訴我的,她說她偷看你寫的日記了。其實我挺好奇的,你看到的你姐姐是什麼樣子的?”

“下次她出來的時候麻煩告訴她不要看我的日記了!”我頓了頓,說:“姐姐很好看,很優秀,大眼睛,白皮膚,像牛奶一樣,頭發長長的,帶香味。她應該還可以......讓媽媽開心和喜歡。”

說完我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連形容詞都這麼匱乏。”

宋冕鶴笑笑:“其實相較而言,還是你比較可愛。你姐姐......活得太壓抑了,不然,她不會患上躁鬱症。”

一個身體的兩種人生。

我沉默下來,忽然間覺得有些好笑,不管是沈珈月還是沈流月,在正常人眼裏,那不都是我嗎?隻是我自己知道,是我的一個身體裏裝下了兩個靈魂,她們同時掌控主宰著我。

“我一直覺得,某些精神疾病在哲學意義上具有一定的前瞻性,比如說焦慮症,患焦慮症的病人會時時刻刻的感受到威脅,並且感到未來的不確定性,這會讓他們持續陷入到一個恐慌的狀態裏,並且引起社會功能的失調,但是從人生的長度廣度以及深度上說,焦慮症病人所感受到的,是我們所有人的人生裏的必經之路,隻是他們把這一條漫長的路濃縮成了自己眼前的一個即時狀態。”

“我不覺得我有什麼哲學性。”我嘟囔了一句,然後抬起頭懇求的看向宋冕鶴:“我知道隨著治療,我的病情會越來越輕,我聽說人格分裂的治療方式很多時候是融合或者消除其餘人格,所以,宋醫生,你能不能答應我,讓我做那個被消滅或者被融合的人格?”

宋冕鶴沉默了很久,才說:“目前世界上確診的DID患者並不多,一般多重人格患者會采取電擊,藥物等的治療去消除盡量多的人格,而雙重人格,更多時候是副人格被主人格融合掉,即便你不說,這可能......”宋冕鶴斟酌了一下語言,說道:“也是必然的。”

宋冕鶴的話讓我的心裏忽然湧起一陣悵然若失,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被放棄的那個的感覺並不好受,盡管這也正合我意,但是還是難免悲傷和惆悵。隻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快要好起來的時候,我媽媽自殺了,而姐姐沈珈月則因為這件事對我的巨大衝擊成為了被吞噬掉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