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落初雪
醒來的鳳洛歌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還要沉默寡言,任誰與她說話,她都不願搭理,仿佛從此關閉了心房,不言不語,不哭不笑,安靜得像具精美的陶瓷娃娃,平靜如水的臉上再看不見別的神情,甚至在她直視逸塵的時候,清澈的淨眸除了映照出他絕世出塵的俊美模樣,一絲多餘的情緒也不曾表露,對她曾經深愛的男子,她用空洞死寂的眼神,絕決地將他屏蔽在她的世界之外。
鳳洛歌對逸塵的漠然無視,無疑重重打擊了逸塵,在他的心裏插上了數把利劍,使得他捶擂的心房每在見到她之時總是重重地顫栗,深如海水的後悔與沉重無時不刻地顛覆著他,讓他片刻得不到一次輕鬆的呼吸。他嚐盡了各種方法,讓她開口與他說話,讓她重新將他看進眼裏,可是她波瀾不驚的冷漠,總是將他逼至發狂瘋癲的境地,讓他痛苦不已,他不堪忍受她狠心地將他隔絕在外,讓他進不了她的內心,從此與她的世界沒有交集。她是他的,她的一切他都要占有,他絕對不容許她就這樣將他從她的世界放逐,輕易地將他從她的心上抹去。
轉眼數月,逸塵等人還是在月蕭然的嚴密搜捕下離開了月桑,回到了野戎。
當第一片潔白的雪花從天而降的時候,萬裏湛藍的天空開始泛出絲絲灰蒙,冷冽的寒風掠過數座峰巒,沿著山峰一路呼嘯而下,襲倒草原上的一片林草,吹出嗚嗚的聲音。牛羊馬群早已歸家,空曠的草原上隻有冰凍的泥土以及枯竭的幹草,無數散落的氈包之間,早已看不見一個人影,唯有帳頂冒出的屢屢炊煙為這陰冷的冬天帶來一絲絲暖意。
細雪很快落成鵝毛,紛紛揚揚地從天鋪蓋而下,匆地一陣急風刮至,冷意直沁心直透骨髓,令駐足在雪地凝望許久的鳳洛歌不禁一陣寒顫,瑟了瑟身子,將半顆頭顱一同埋入厚實的大氅之中。
“雪越下越大了,為何不進帳內取暖?”溫潤優雅的聲音伴隨著一抹熟悉的青影倏然出現在鳳洛歌的身後。
大氅之下的嬌弱身子微微僵硬,望著遠處的平靜雙眸有那麼一瞬,卷起了波瀾。鳳洛歌並未轉身,而是垂下雙眸,藏存了許久的聲音終在這一刻為了來人發出低低的輕歎,輕輕地喚了他的名字,“雲浚。”
這是她出現在野戎以來,他第一次來看她。
軒轅雲浚怔了怔,沒想到她會為了他開口,俊美的唇形在愉悅之下勾起了好看的弧度,軒轅雲浚緩緩走到了鳳洛歌的身邊,深情款款地盯著露在大氅之外的半顆腦袋猛瞧。
“我來與你道別。”泛著清輝的俊眸之中存有不舍,軒轅雲浚望著鳳洛歌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後日……野戎與月桑就要交戰。洛歌,黑羽是我從小一塊長大的兄弟,我不能對他見死不救。”
雲浚怎麼也無法預料到今日的局麵,逸塵的複雜身份是他始料不及的,他沒想到當日在垓州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那時他幾乎已經將布局好了今日的一切,若非他愛上了洛歌,怕是今日的月桑早已不複存在,而非一個蕭王府而已。
鳳洛歌搖了搖頭,她抬頭直視雲浚,從他溫柔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身不由己,如果不是為了她,當日在垓州府衙,雲浚也不會被迫重新回到野戎,卷入這場陰謀之中。而今,她心裏更是清楚,月蕭然率領著鳳軍直下垓州,步步逼近野戎,戰事已是不可避免,雲浚身為野戎王子,唯有迎戰保衛野戎,可誰又知道,野戎的軍權早已落在了另一人手裏,後日之戰,雲浚是生是死,全看那人是否願意出兵援助他。
許久不曾開口說話,讓她一時之間難以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感受,她隻是默默地注視著雲浚,眼角流出一片濕潤,泛紅了眼眶,她好後悔當初偷盜了他的馬兒,若他們之間沒有相遇,雲浚就不會有今日的窘迫,若非她,他本該過著他清心寡欲的自在生活。
“洛歌……”雲浚不忍地擦拭了鳳洛歌眼角的淚滴,笑著說道,“不要為我難過,一切都是命,相遇是種緣分,沒有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