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古道,夕陽斜暉打在道中央一輛停了許久、模樣華貴精致的漢白玉馬車之上。
倏地,厚重的淺杏色門簾上搭上了一隻白皙嬌嫩的小手。
昭玉小心翼翼探了雙眼睛出來。
前方空無一人。
她心裏鬆了口氣,轉回馬車內提出自己湖藍色的小包袱,躡手躡腳地下了馬車。
一身寬大海青色法衣在秋日微風裏被吹得翩飛不止。
昭玉縮了縮纖瘦的小身子,提起小腳尖快步朝著道邊樹林走去。
在她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彎起一絲笑意的刹那,那根細瘦的小胳膊猛然被人拽住,給拖回了馬車邊。
“要去哪兒?”
昭玉聽著清淡低涼的聲音,心猛然一揪,沒幾下子,眼尾一紅,淚珠子簌簌落了下來。
模糊不清的視線裏,她那小胳膊正被一隻寬大的手給緊緊握著。
一瞬間,她哭得更凶了。抽抽噎噎拍著人手,言語中全是嫌棄:“嗚嗚嗚你不要碰我…你好髒……”
身後男人聽著,卻沒什麼反應,隻語調平淡地重複了聲,“好好說,你剛才準備去哪兒。”
手下的小尼姑卻仿若沒聽見他後麵所說,照舊用那白嫩的小手拍著他,半晌沒見一點反應,沾滿清淚的芙蓉小臉上頓時又生了幾分委屈。
“我娘說,男人都是濁臭的髒東西……若是被他們碰了……往後自個兒的身子都不幹淨了……”
那幾下拍打跟小貓兒撓似的,男人抓著他胳膊的手沒什麼反應,小尼姑自個兒白嫩的掌心倒是拍紅了。
男人沒什麼反應,依舊板著一張微冷的臉龐,又淡淡問了聲,“你剛才是不是想逃跑?”
“不…我沒有……我…我想出恭呢!”
昭玉昂聲反駁他,一時終於反應過來,她這小力氣實在對付不了身材精壯的侍衛,被迫放棄了掙紮,忍著惡心主動將小腦袋探到了人身前。
其實男人的模樣長得不錯,雖罩著一層抹不去的冰霜,但身形高大挺拔,墨眉濃密,膚色白皙,稱得上秀美。
昭玉在心底騙自己這是個小姐姐,哽咽的聲都帶了一絲甜糯細柔:
“秦二哥哥,你不是和陸三哥哥一道去前邊探路了嗎?”
剛問完,她那張皙白柔嫩的小臉被秦二伸手拍了拍,將她糊了滿臉的淚緩緩抹了幹淨,秦二麵色平靜如常,嗓音低涼不見漣漪,“秦二哥哥剛才是真在出恭呢。”
昭玉瞪大了雙眸,眼眶一紅,那清澈澄靜的眸子又蒙上了一層水霧。
果然還是男人!姐姐怎會這般惡心她!
她覺得自己反胃得想吐。
“撲通”一聲。
那小巧的膝蓋直接跪倒在布滿石子的小路上,疼得她齜牙咧嘴叫喚了幾聲疼,又連忙拽著秦二的胳膊艱難起了身。
昭玉淒聲哭噎著抓住人胳膊胡亂晃悠,仰起小臉和他一抽一抽地懇求:
“秦二哥哥你就放過昭玉好不好…昭玉還小…真的不想死嗚嗚嗚…”
話音剛落下,秦二立刻麵無表情地拍開她那隻細軟柔膩的小手,“秦二哥哥髒,別碰。”
髒的確是髒的。
昭玉心裏嫌棄,為了小命還是忍著反胃將小臉貼到人胳膊上,使命撒起了嬌。
“不髒,秦二哥哥不髒,你救救小玉…小玉不想年紀輕輕就被人吃進肚裏……”
她在霞雲庵裏聽六師太說過,當朝攝政王實在不是什麼好人,那病入膏肓的老皇帝就是被他吞進肚子裏當補藥了呢。
六師太與她說,她這般年紀,又是個有佛緣的,比真龍天子還補,攝政王若是吃了她,說不準,都能活到幾千歲。
哭哭啼啼地將六師太原話告訴了眼前如霜般冰冷的秦二,昭玉卻隻聽得人冷笑一聲。
“嗬。”秦二頂著那張泛冷的臉垂眸看她,“秦二哥哥是送昭玉去過好日子呢,有什麼可救的。”
“騙…騙人的……”昭玉抖嗦嗦地急急反駁他,“六師太說…說攝政王要將我抓回去當補品,他壞事做盡,快進地獄了,就要抓昭玉這種有佛緣的人了去吃,吃完就不用去地獄了。”
她說罷,看著秦二眉頭微皺,當他不知曉這事,心底鬆了口氣,小聲哄道:“秦二哥哥,昭玉知道你是好人…你…你不能幫著攝政王做壞事……”
秦二半闔了眼眸,嗓音帶上一絲冷漠,“攝政王能給秦二哥哥發月銀。”
昭玉聞聲慢慢收了眼淚,抹了抹糊在臉上的淚珠子,認真道:“我……我也有好東西呢!”
她說著解開了自己的小包袱在裏頭翻找起來。
一本《心經》、一個小木魚、一套換洗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