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子一時理短,隻好不耐煩的問道:“你們到底買不買,不買我可要抱走了。”小丫鬟回頭對著轎子問道:“姑娘……”隻聽轎子裏有人歎了一聲,道:“雪雁,既有人慧眼識得此琴,想來也不是平常之人,總算不致暴殄天物,罷了,我們走吧。”小丫鬟臨走時不忘恨恨的瞪了小春子一眼,隨著轎子匆匆離去。

小春子喜滋滋的抱著古琴過來,添油加醋的對水溶說了方才的事,水溶接過古琴細細的端詳後,不由抬頭望著遠去的轎子,神往的歎道:“此琴雖舊,然是難得的好琴,千金難求,既然此人識得此琴,卻能超然放手,想必是高雅脫俗之人,真是可惜了,竟無緣識荊。”

一眾人邊走邊看,不覺竟踱出城來,看看天色,水溶俯身上轎,才急急向佛覺寺而去。

未到寺門,一陣悠長的鍾聲傳來,更襯得鬆柏掩映下的佛覺寺肅穆,幽靜。因冬日天寒,難得見一倆個香客。水溶下的轎來,小春子忙跟上,兩人緩緩登上石階,徑自向淨月禪師的禪院走去。

剛踏進彎月門,卻見淨月禪師正送香客出來,水溶見淨月親自出來相送,不覺仔細留意了一下,隻見那人正轉過身來,水溶頓覺一震,所見之人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湉湉淡淡,清麗絕倫,忽見禪院有陌生人,那人忙低下頭,隨以雲袖遮麵。

看到小春子,那人身旁丫鬟打扮的忍不住哼了一聲,小春子忙附耳對水溶說了幾句,水溶心中一動,竟鬼使神差得對已低頭擦肩而過的兩人道:“姑娘請留步。”

兩人不由停下步子,水溶道:“方才在城裏不知姑娘意屬此琴,就貿然奪愛,實在愧然,既然再遇,也是有緣,小春子,將琴取來還給這位姑娘。”小春子應了一聲,轉身要走,卻聽那人淡淡的道:“此琴原本就是無主之物,既然公子能慧眼識得古琴,欣然相購,必也是懂琴惜琴之人,古琴有幸得遇明主,也是它的造化了。我本也無意,公子言重了。”說完便扶著丫鬟緩緩離去。

怔住的水溶心裏暗怪自己莽撞,自己剛才真是多此一舉,想不到平日冷靜的北靜王爺也會做如此茫然失措的事,真真……想到這裏,水溶忍不住自嘲的笑著搖了搖頭。

淨月禪師迎了過來,道:“水王爺和女施主相識?”水溶淡然一笑道:“哪裏相識,隻是方才因琴而……”便把得琴經過略道了出來。淨月禪師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張開修長的善目道:“小小年紀就有乃父清高脫俗之風,看透‘貪’‘利’欲念,難得,難得。”

水溶剛要再問,淨月禪師道:“水王爺,有話禪房裏敘,請。”水溶也隻得笑著說:“禪師請。”

禪房裏,兩人分座而下,淨月禪師掩不住喜悅的道:“貧僧今日得了一幅好畫,不知水王爺又沒有雅興鑒賞一下。”水溶笑道:“小王素喜書畫,不知哪位大家名作,今日可要一飽眼福。”

待淨月禪師慢慢展開書卷,卻是一副紅梅傲雪圖,虯枝剛勁有力,梅花紅翠欲滴,白雪濃淡相宜,水溶便賞便道:“畫風剛柔並進,濃淡有致,不落俗套,更難得的是俗中亦雅。”

淨月禪師道:“讓水王爺這麼一說,貧僧更是愛不釋手。可惜畫者卻英年早逝,如今已是天人兩隔了。”說完,雙手合十,歎道“阿彌陀佛”。水溶細看落款,卻是無名之人。淨月禪師道:“此畫是貧僧的一位故交所畫,當日一句戲言,他竟銘記在心,逝後還不忘讓後人送來,以鑒當日之言,真是令貧僧慚愧。”

水溶歎道:“畫如其人,畫者高風亮節,的確令人欽佩。”淨月禪師道:“得水王爺如此推崇讚歎,如海居士泉下有知,也欣慰了。”水溶笑道:“小王見識淺陋,褻瀆佳作。”淨月禪師道:“誰不知北靜王爺文武全才,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湛,如果王爺淺陋,那貧僧更是井底之蛙了。”

水溶謙遜了幾句,淨月禪師笑道:“聞說水王爺寫的一手好字,不知王爺有沒有興為此畫續上幾句。”水溶略一思索,道:“那小王就獻醜了。”淨月大喜,忙命小僧備筆研磨。

水溶低頭靜靜的看著畫卷,隨後提筆一揮而就,笑道:“借放翁佳句隨手塗鴉,還請禪師見諒。”淨月禪師道:“‘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畫中有詩,詩中有畫,互溶互溢,相得益彰,真是絕配。謝謝王爺。”水溶淡然一笑,隨後忍不住問道:“方才聽禪師道來,畫畫之人風姿才華真是令人神往,還請禪師明告解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