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了甩濕淋淋的衣服,抬起被水打濕的睫毛,在細碎而斑駁的陽光下,又重新見到了百泉林的綠水青山,還有那隻睡得人事不省的蜥蜴,陸韶這才覺得喘回了一口氣。

然而方才在刀柄中所見到的場景,卻在鹹魚的內心埋下了一顆很不安的種子。

陸韶拖著自己的新刀走出了百泉林,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細細打量著這柄刀。

刀不重,鋒刃更是薄如蟬翼,若是舞動起來想必是連影兒都看不見了,這刀乍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卻是老掌門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掘了古山君的衣冠塚偷來鎮守此地的。

陸韶將刀揚起,光輝下映照出她的雙眼,我要怎麼抉擇,當由我來定,若真是問心無愧,心之所向,走哪條路也都無所謂,與其苦惱,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倏爾刀出,三尺三的刀鋒,驚柯裂霜,卷起秋風淩冽。

刀停,風止。

陸韶早已借刀而起,躍過了縱長而遙遠的距離。

…………

傍晚,遠處飛來一隻長腿仙鶴,口中銜了一封信當著陸韶麵扔下來,然而陸韶還沒能撿成,那信就憑空消失了。

剛練刀回來的陸韶心裏一咯噔,立刻意識到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當她火急火撩的跑到裴庚的山洞裏去時,那信已經在他手上了。

裴庚半躺在石台上,手裏拿著拆掉的信,正在欣賞。

陸韶真想現在就衝進百蕪,晃著送信人的腦袋問他們是不是智障,這種機密的東西讓個扁毛畜生拿嘴叼著就送過來了,他們怎麼不把這信直接送到裴庚手上,還省得人家親自拆開了!

陸韶都已經絕望的猜到信裏都有什麼內容了,以百蕪的風格,定然是洋洋灑灑三紙無驢,說不定還有詳細幹掉裴庚的作案計劃。

陸韶默不作聲的站在一邊,伸著脖子希望能夠跟他共享內容,然而卻一個字也看不清楚,信裏到底是寫了什麼鬼,這個名義上的收件人全然不知。

裴庚終於在陸韶把脖子之前,將信看完了,這廝可真夠絕的,看完之後,指尖燃起一簇火焰,當著陸韶的麵,居然把信燒了。

陸韶臉上嘻嘻一笑,暗中已經要咬牙了。

裴庚微微坐端正了些,笑道:“懷柔在擔憂你的安危,你和他,很好嗎?”

陸韶心想關你什麼事,但她秉持著真誠以待,實話實說的原則道:“倒也不是,但他救過我,他對我而言,就總與旁人不同。”

陸韶見裴庚不說話,她沉默了片刻後,聲音很虛的問:“信中,我們掌門還說了什麼?”

裴庚:“他說他受了傷,難以支撐,要閉關一段時日。”

陸韶覺得很詫異,她從來沒有見過懷柔受傷,而且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受此重傷,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會讓他在萬分危急的時刻,去閉關療傷。

這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對懷柔的實力很自信,他肯定不會真的有事的,但懷柔一旦閉關,門派的權利落到尹副掌門那坑比手中的話,那以後的劇情基本上就是走送死路線了。

陸韶一臉明媚的憂傷。

裴庚看見她的反應後,笑容依舊,卻不肯再說話了,隻是閉上眼睛用手指輕輕敲打著那條細弱的鏈子,寂靜的山洞裏,就回響著金屬碰撞的響聲。

陸韶隱隱感覺到對方有種難以言說的負麵情緒,隻可惜對方實力太強,作為守山人並不能輕而易舉的窺探他的心境。

陸韶想,他好像有點不爽。

以陸韶對他的了解,他生氣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直接表現出來,但是這種情況很少,作為境界高深的大佬,喜怒不形於色是必修課。

還有一種就是不說話了,但若細細觀察就能發現他眉心微微皺起,幅度不大,但足以表露心境。

陸韶一直自己長了一雙很能聽懂弦外之音的耳朵,她總是比其他人要先發現一個人情緒的變化,她感受到了裴庚的情緒,卻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

難道他不喜歡自己說懷柔的好話?

陸韶這麼想著,便試探著開口,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惡魔低語道:“懷柔傷的怎麼樣了,身為百蕪最厲害的強者,如此頑強而又自強不息的他竟然閉關修煉,還真是令人擔憂呢。”

裴庚半睜開眼睛,他徐緩一笑,空氣都仿佛凝滯了。

“那誰知道呢。”他道,這次別說是陸韶了,隻有是個人都能對現在詭異的氛圍有所察覺了。

陸韶心領神會。

果然如此。

這是兩方勢力的角逐,兩方大佬對彼此真誠的厭惡與敵視,連好話都不能說的那種。

她突然就找到了和裴庚相處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