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就會有野狗來將他撕吃了吧……

沙沙沙……

動物穿梭在草叢中的聲音傳來,他閉著眼睛在心裏冷笑,果然,野狗過來了,他就要被撕吃了……

“你死了嗎?”一道童稚的嗓音拉回少年那幾欲消逝的清醒意識。

他睜開眼,被血浸染的眼睛看不清眼前的景物,隻模糊辨得來人是一個比他更小的女童。

“你說話呀!”女童伸出一根嫩嫩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

他的喉嚨幹啞發不出聲音,也沒有力氣動彈,隻能用力睜大眼睛看著那個女童。

見他不說話,女童又問道:“你餓了嗎?”

餓嗎?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餓不餓了,他已經兩天兩夜沒吃東西了,應該是餓了吧!

“奶娘給了我一塊點心……”女童說著,便在自己腰間掛著的小布袋內摸索著。

他看著女童,心想,她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因為有奶娘,不過,大戶人家的孩子為何會跑到這個荒僻的地方?現下已經天黑,她的爹娘不擔心她嗎?

“你看你看,就是這個,是奶娘偷偷給我的,沒讓大娘見到,否則,大娘一定會罵我!我們一起吃吧!”女童手上拿著一塊桂花酥,她用小手將桂花酥一分兩半,稍大的一塊遞給他,“給你……你比我大,所以給你大塊!”

桂花酥送到他的嘴邊,淡淡的桂花甜香味飄進他的鼻腔,喚醒他長久未進食的腸胃劇烈扭絞著悶痛。原來她也是不受寵的孩子,想必時常被揍得很慘,是以才不會害怕滿身是血的他。

他還沒死,他還想要吃東西,然而,他連張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吃呀!”女童已經吃完了自己的一小塊,意猶未盡地催促著他。

他發不出聲音,隻能幹瞪著女童,因為有東西而吃不到,他的心裏憋著一股氣,原本已有些結痂的傷口再度裂開來,血滲出來……

女童似乎明了他無法吃東西的原因:“你流了很多血,啊,你等等哦……”說著,小手再度在自己腰間的小布袋內摸索著,不一會兒掏出一個小瓷瓶,拔下塞子,一股刺鼻的不知名藥味彌漫在空氣中,“這是奶娘給我的藥,灑上它就不流血了!”

他任由女童在自己的身上灑藥粉,傷口處傳來燒灼般的疼痛,比之前愈發難受,他的喉嚨內發出嗚嗚的聲音。

“你忍忍哦,很快就會好了!”女童像個小大人般脫下自己小小的綠色外裙蓋在他的身上,“大娘常罵我打我,還說我是賤命,怎麼打也不會死,嘿嘿,你也是賤命吧,所以你也不會死!”

他從人販子那裏逃出來,被砍了一刀,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可是聽到女童這麼說時,他居然真的覺得自己不會死。

“你不吃嗎?”女童又催促了一遍,但他依舊沒有力氣吃東西,如果可以,他想喝水……

“你不吃,我就吃了!”女童舔了舔嘴唇說道。

他突然覺得好生氣,明明已經給他了,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女童咬了一口糕點,再看看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抽出身上的一方皺巴巴的巾帕替他擦淨臉上的汙濁跟血跡,而後嚼了嚼糕點,跪趴在地上用嘴巴喂給他吃。

當女童那嫩嫩軟軟的唇瓣貼著他幹裂蒼白的嘴唇的一刹那,他震驚了,十三歲的他震驚了,口中已經被女童嚼爛稀釋的糕點糊狀物滑進喉嚨,灼燙得令他幾欲喘不過氣來,但同時又香甜得令他喉嚨緊縮,鼻腔酸澀,想要大哭。

“我生病時,吃不進東西,奶娘都是這樣喂我的!”女童說著又嚼了一口糕點以嘴喂給他吃。他突然覺得眼睛裏有東西要滾落出來,急忙閉上眼睛,但那東西還是順著眼角流出來。

“乖,乖,別哭,別哭,吃了東西傷口就不痛了!”女童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安慰他道。

“小姐,甄草小姐,你在哪裏啊?”

一聲成年女人的呼喚傳來,女童立時站起身朝向聲音跑去,跑了幾步後又折回來,將剩下的一小塊糕點放在他手心裏:“你要快些好起來哦,我叫甄草,我家就在甄府,你要來找我玩哦!”

“甄草小姐,你在這裏嗎?快出來啊!”

“奶娘,我在這裏!”女童朝向一個中年婦人跑去。

“唉呀,小姐,你的外裙呢?唉呀,這可怎麼辦呐,待會兒大夫人肯定又要大發雷霆了……”

女童被中年婦人帶走,他躺在地上,身體似是因著女童喂給他的那兩口糕點而有了些許的力氣。

眼角那滾燙的液體再度流出來,他對自己說:

我不能死!

我絕對不能死!

“爺,您睡了嗎?”一道嬌媚的女音飄進董煜的耳內,他猛地自床上坐起身,待瞥見自己方才枕著的枕頭上隱現一點濕跡時,眉峰蹙起,不悅地將枕頭推開去,繼而撩開床帳,溫淡出聲:“秋兒,什麼事?”

“爺,醉月樓的婉姨派人傳話,說是找您有事!”

“嗯,我這就過去!”

董煜起身下床,拉開門走出去,與女子一同離開蒼雲閣。

醉月樓內,依舊是燈紅酒綠,笙歌歡笑,一片醉生夢死的熱鬧。

當上了花魁的董堯堯身著神秘黑紗,笑意盈盈地將一個早已被她迷得暈頭轉向的男人送出門。自從那晚憑借一支舞而揚名醉月樓並贏得花魁頭銜後,董堯堯便一直以黑紗作為自己的招牌衣飾,她與另一名花魁花清靈,並稱醉月樓內的“黑白雙嬌”。

董堯堯懶懶地舒了一下柔軟似蛇的腰肢,玉手遮住嘴巴無聊地打著嗬欠。

“鳳兒,我餓了,去向毛爺要點時鮮的水果來!”

“是……”

“啊,算了,我自個兒去要,不然,那禿頭一準會撿別人剩下的給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