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胡周打開門,蕭瑟神神鬼鬼地手持一個麵具進屋。

胡周:“蕭瑟,你搞什麼鬼?還真嚇了我一跳。”

蕭瑟神秘地示意噤聲:“噓——”同時關上燈,取出帶來的蠟燭點上,站在桌上,開始

連敘述帶表演起來:“公元前160年,也就是2000多年前,西域有一個燦爛的古國樓蘭。樓蘭國的國王在一次戰爭中與他的軍隊失散了,獨自一人逃進了一個古老的墓地,遇上了一個神秘的女子,那女子救了國王,還和國王私訂了終身。國王回宮後,一直思念著神秘女子,派人去古墓尋找,才發現那女子已死去,隻給他留下一個女兒,國王把這個女兒捧為掌上明珠,她就是著名的樓蘭公主。”

白碧扮演的樓蘭公主珠光寶氣的上場,一女仆匆匆來報告:“公主,不好了公主,國王

沒辦法抵禦柔然的大軍,要把公主你許配給柔然的可汗了。”

公主:“這怎麼行,我已經答應了於闐王子,今晚就要與他私會。”

女仆:“公主,你根本不可能出去,國王已封閉了王宮,還專門派人來看著你。”

公主走到台口:“我最心愛的王子,最勇敢的武士,請神保佑你幫助父王趕走可惡的柔然人吧,這樣你就能向我父王提親,娶到你最美麗的公主了,你能聽見我的呼喚嗎?”

蕭瑟繼續聲情並茂地敘述著:“王子並沒有聽見樓蘭公主的呼喚,而是如約來到城外水

邊見他心目中最美麗的公主,這時,真正的女主角出現了,那就是樓蘭美女蘭娜。”

蕭瑟扮演的蘭娜背對觀眾在取水。

王子上場。

蘭娜警覺地回頭:“誰?”

王子看到帶著麵紗的蘭娜,上前單腿半跪:“西域最美麗的公主,我是你謙卑的仆人,

於闐的王子。”

蘭娜有些驚訝:“你就是於闐王子?你不是來幫助樓蘭的國王抵禦柔然人的入侵的嗎?怎麼會在這?”

王子仍然跪著:“我不怕柔然人的刀槍,也不怕為樓蘭灑下我的熱血。在上戰場前,我隻希望能得到西域第一美人的麵紗,把它係在頸上,保佑我殺敵凱旋。”

“這——”蘭娜矛盾地低下頭:“王子,你要知道,我們樓蘭女子的麵紗是不能隨便取下的,除非對自己的愛人。”

王子一把抓住蘭娜的手:“我的美人,你不知道我是多麼的愛你嗎?天上的明月不如你美麗,孔雀河的泉水不如你清純。夏夜的微風不如你溫柔——”

蘭娜羞澀地轉過臉去,一陣風吹來,恰巧吹落了蘭娜的麵紗,蘭娜慌張地捂著臉跑走。

王子捧起麵紗,癡癡地望著遠去的蘭娜:“天那,你比傳說的更迷人,雖然隻是短暫的一瞥,你的倩影永遠留在了我的心間。”

胡周望著燭光裏的蕭瑟,顯然被吸引住了:“那後來呢?”

蕭瑟:“後來,於闐王子打敗了柔然人,樓蘭國王為了報答,就把公主許配給了王子,

可新婚之夜——”

公主閨房,公主坐在床上,王子柔情蜜意地解下頸上的麵紗遞了過去:“我美麗的公主,多謝你

神奇的麵紗,保佑我一次次越過死神的魔爪。”

公主:“什麼麵紗呀死神的,現在我是你的人了,你可以取下我的麵紗了。”

王子上前取下麵紗,突然楞住了:“不,你不是我的公主!不是!”說著,狂奔而去。

公主起身,砸碎了床邊的陶製花瓶。

女仆慌忙上來收拾:“公主!”

公主拎著王子留下的麵紗:“究竟是誰?”

夜。內。胡周家。

蕭瑟繼續敘述著:“公主終於抓住了蘭娜,為了斷絕王子的念頭,對外聲稱蘭娜已死。

下麵就是高潮戲了,王子誤信了蘭娜的死訊,徇情自殺。公主的憤怒和嫉妒到了極點,她舉辦了一個大型的祭神儀式,要蘭娜在神靈前其誓不愛王子。但蘭娜的誓言是永遠愛著王子,公主一怒之下,把王子的頭顱交給蘭娜,說,那就給你去愛吧。蘭娜這才知道,心愛的王子已不在人間,她抱著王子的頭顱親吻著,帶著滿嘴的鮮血,她呼喚起神靈的名字,對樓蘭發出了永恒的詛咒。”

蕭瑟進入表演狀態,她在嘴角塗上紅色的液體,在胸口插上一把匕首,跪在桌上,雙手高高舉起:“掌管萬物生死的樓蘭守護者木依奧神啊,你看到了嗎?你守護的子民是如此殘忍,你守護的城市是如此冷酷,欲望毀滅了愛情,欺騙玷汙了聖潔,樓蘭啊,你這繁華又腐朽的城市,有什麼資格存在?萬能的木依奧神,你聽見我的呼喚了嗎?我用我的血把你從沉睡中喚醒,請傾聽我對樓蘭的詛咒——樓蘭,將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是永恒的詛咒,樓蘭將永遠在我的詛咒中。”

胡周被強烈的感染著,已經呆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鼓起掌來:“好好,太好了。”

蕭瑟:“等等,悲劇還沒有完——”

台口字幕屏打出:詛咒顯靈了,樓蘭斷了水,公主在背井離鄉的路上,暈倒在蘭娜墓前。

舞台上公主倒在蘭娜墓前,一個黑色的鬼魂出現了:“孩子,醒一醒。”

公主起身:“誰?母親,是你嗎?你怎麼會在這?”

鬼魂:“我來看我的孩子,不,不是你,是躺在墓裏的。”

公主:“什麼?你是說——”

鬼魂:“是的,她是你的孿生妹妹,叫蘭娜。哎,宿命啊。”

公主大叫一聲:“天那,我居然害死了我的親妹妹。”又暈了過去。

蕭瑟躺在桌上,胡周打開燈,小心翼翼地遞上一瓶飲料:“喝點水吧。”

蕭瑟起身,接過飲料:“說了半天,真有點渴了。”

胡周:“你是怎麼編出這個故事的?”

蕭瑟:“神秘感,我就喜歡這樣的故事,神秘有一種永恒的魅力,樓蘭為什麼讓人向往,

不就是它的神秘嗎?”

胡周點點頭:“你用詛咒來解釋樓蘭的消亡,確實很有想象力。”

蕭瑟:“我是真的相信詛咒。”

胡周:“那麼,你為什麼要讓公主和蘭娜成為一對姐妹呢?”

蕭瑟:“除了悲劇效果之外,我還喜歡它的象征意義,其實,人都有兩麵性,這兩個人你可以看成是一個人的兩麵,因為嫉妒,自我的一麵逼死了自我的另一麵。”

胡周感歎:“是啊,深刻,就像博爾赫斯小說裏鏡子的象征。哎,這故事是你編的?”

蕭瑟噘起了嘴:“什麼意思嘛?”

胡周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請你跟我合作編劇?”

蕭瑟一笑:“我才不稀罕呢,不就是一個故事嘛,送給你好了。”

胡周:“那你要什麼?”

蕭瑟喝了口飲料,誘惑地舔了舔嘴唇:“你知道,我隻想做主角,不管在舞台上,還是在生活中,我都要做主角。”

胡周上前,輕輕摟住蕭瑟:“你當然是主角,最有魅力的主角。”

蕭瑟媚笑著,倒在胡周懷裏。

床邊,蕭瑟的衣服被一件件扔到地下,最後扔下來的是一個詛咒圖形的掛件。

胡周還躺在床上睡著,蕭瑟已經在衛生間洗漱了。

一陣敲門聲把胡周從夢中驚醒,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去開門。

門口站著藍月:“胡導,怎麼才起呀?9點半了,今天還排不排練啊?”

衛生間裏傳出水聲,藍月下意識地望裏看。

胡周一楞,尷尬地:“哦,是這樣。我決定對劇本做比較大的改動,今天就不排了。”

藍月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那好,我去通知他們。”

“等等。”胡周突然叫住藍月:“你通知那幾個主創人員中午一起去那家我們常去的賓館

吃飯,我要跟他們談談新改的劇本。”

藍月:“哪幾位呢?”

胡周:“白碧,陳晨,你,還有——蕭瑟。”

藍月笑得有點意味深長:“知道了,我這就給他們打電話。”

白碧邊走邊接手機:“知道了,我這會要去看看我媽,萬一遲到一會不要等我。”

白碧走進來,發現芬不在,推開窗,看見窗外的草坪上,文好古正在一勺勺地喂芬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