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烏木碎處不忍顧(1 / 2)

季憐月沒有預料到,在他走後不久,喬、徐二人的一番對話後,被他辛苦隱瞞起來的身份很有可能被拆穿。

他之所以要連夜趕回京城,是突然而至的心悸與煩躁。蛇麵女臨走前提及讓他趕去太子府,不知是何用意?自他入教以來,這兄妹二人一直與他敵對。此次二人得教主支持,豈能隻讓他去做殺一重傷之人這般簡單的事情?為了將艾離支走,將她騙去太子府,怕是不妥!

烏雲掩月,夜色濁昏,他急行至城外一處荒宅,鑽入宅內地道。這條地道,由上一代齊王所建。當年修建倉促,並未建成。他接手後,與影麟堂眾裏應外合,耗費數月之功,將之貫通太子府。也正因如此,他放心地讓稱心進入太子府,至少有此道可作其逃生的最後手段。隻是由於太子頻繁往來稱心的住所,這條地道的出口隻得建於蒼石的丹房之內。好在兩處相隔不遠。

自比武大會開賽以來,蒼石號稱閉關練丹,實則留守丹房的是與他身型相仿的屬下王陣。蒼石從未在人前摘下過烏木麵具,隻要不多言,假扮成他並非難事。

出於隱密考慮,地道出口設在屋子正中煉丹用的大鼎之下。他輕敲暗號,卻不見王陣前來接應。靜候了一會兒,他從鼎腿的縫隙處向外窺望。奇怪的是,丹房之中空無一人。

他不禁心頭一沉。王陣比他年紀略長,從小加入萬舍教,甚至比他加入得還早,以其殞身不遜的性格,絕對不會擅離職守。為何此時他卻不在丹房?

不得已,他運勁將煉丹大鼎平平推開。敏捷地鑽出地道,他將大鼎推回原處。入手處的大鼎雖仍有有餘溫,鼎下爐火卻即將燃盡,看來王陣離開應最少有半個時辰了。

他警覺地四下巡望,壁架處碼放的煉丹材料還算整齊,僅有一處陶罐傾倒破裂,裏麵裝的丹砂似血花飛濺般散了一地。

他走至那處停留片刻,發現丹砂上印有繁雜的足跡。順足跡行至丹房門口,他的瞳孔猛然一縮:房門虛掩並未關緊,木製的大門雖未受損,然其門栓上卻有一道利器劃過的痕跡!

他的手撫過那道劃痕,腦海中浮現出當時的情景:房門外,有人用刀悄悄挑開門栓,然後一隊人馬湧進房中。王陣猝不及防被來人擒住,隻來得及碰倒裝有丹砂的陶罐,以作警示。

蒼石身份超然,深受太子敬重,何人膽敢在太子府突襲擒他?疑慮似野火燎然而起,以心髒為起點在胸腔裏熊熊焚燒,頃刻間連呼吸都變得焦灼起來。

定了定神,他扯下一塊衣角遮住麵孔。當務之急,是快些找到稱心問明情況。

寒風蕭蕭,荒夜鋪滿整個天地,太子府於漆黑寂靜之中透出幾分不同尋常。自從稱心到府之後,太子幾乎夜夜與他相伴,他所居住的暖香小築內笙簫之聲不絕於耳。然而今夜,府內卻太過冷清,不僅聽不到曲樂之音,甚至連應有的巡衛也不見了蹤影。

暖香小築位於太子府西苑南部的湖邊,與丹房相隔不遠。他於飛簷樹影間潛行,未曾接近,便遠遠可見,暖香小築正被層層兵甲包圍著。當疑慮成為現實,他忽地冷靜下來。悄然返回丹房,他翻找出多種藥品,混合後圍著丹房布置了一番。

暖香小築外,無數支火把將之照得亮如白晝。其綠竹欄口處,一抺紅衣持刀而立,披風招展如旗。

欄外,軍侍們密如蟻群,卻俱退至三丈開外,看向她的目光或有敬畏,或帶不甘。二者之間仿佛隔有一道無形的鴻溝。

“還有誰來!”

艾離抿了抿紅唇,赤焰別離刀刀鋒前指,目光冷冽地審視過在場的軍侍。被她看到的軍侍不禁目光躲閃。時至此刻,她已連戰七場,場場皆勝!

軍侍們麵麵相覷的眼神裏互帶警告,如若本領不濟,就不要下場再添敗績了。

時間在尷尬沉悶中流失,一名滿臉絡腮胡子的軍漢最終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

“太子軍四隊隊長郭健平,請艾女俠指教!”

他身形魁梧相貌粗獷,態度卻很是恭謹,朝艾離拱手報名後,方拔出腰刀衝上前來。

艾離頷首回禮也不多話,跨前半步,赤焰別離刀由下而上,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郭健平仗著人高馬大,雙手合力,將腰刀狠力劈下。艾離亦雙手持刀,與其腰刀相擊於半空。不料對方的腰刀並不是一觸即走,而是使出粘字決,抵住赤焰別離刀不放,此時她若退開,便會失了先手。

艾離柳眉一挑,毫不退縮,弓馬挺臂,直接迎上。

郭健平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喜悅。

較力之下,雙刀摩擦出令人牙酸的響音,在黑夜中爆起一串耀目的火花。一時間,赤焰別離刀與官製腰刀膠著在一起,竟是誰也無法勝過對方半分。

“好!”

軍侍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彩聲,頗有壓抑後的揚眉吐氣之感。

“嘿!”得到鼓勵的郭健平吐氣開聲,加力下壓。

上場之前他想得清楚:前幾場上場者均是被艾離的精妙招數所敗,所以他不能與之比拚招數,而要另辟蹊徑。有道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他自恃力猛,而對方是名女子必然氣短,隻要迫其較力,堅持到最後,勝者定然是他。雖然有些勝之武,但好歹可以為軍侍們挽回些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