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快別說了。”
殘月當空,樹影瑟瑟,這恐怖漫長的黑夜不知何時才是個盡頭。
兩名暗哨口中的煙鬼正是背負艾離的季憐月。他突然完全不顧自身傷勢,強行使出骨法,並發力狂奔。
他之所以如此,隻因發現艾離的狀態不對,極為不對!
此時的艾離麵色發青,身冷如冰。他初時以為這是浸泡寒冷的湖水所致,轉念一想卻覺不對。別人或許會畏寒懼冷,但艾離從小修煉赤焰功,寒冷於她隻是小事一樁。更何況她命屬百年難見的霹靂火,天生帶著最烈的罡氣血煞,若非平日裏她控製得極好,否則接近她的人都會感到赤焰功所自帶的熾熱。她此刻昏睡不醒,赤焰功理應自發護體,怎會出現身冷如冰的狀態?唯一的可能是她內力耗盡,赤焰功已無內力護體。
必須盡快尋個安全之地為她救治!季憐月心急如焚,拚盡功力。
然而即使他身法再快,仍是引起太子府各處暗哨的注意。呼嘯的羽箭與暗器,如密密織就的鐵網,自各種刁鑽隱密之地朝他射來。
慘淡的月光下,一道詭異的影子在太子府的亭台樓閣間飄忽輾轉,做出常人無法想像的動作,刻不容緩地避開蝗蟲般緊追死咬的羽箭與暗器。不過這種奇景並未持續太久,當那道詭異的影子被逼得不慎衝入一座丹房後,丹房立時燃起熊熊大火。這火起得突然而又離奇,火勢極旺,卻隻在丹房中燃燒。火焰的顏色也十分古怪,並非正常火焰,而是幽藍中帶著縷縷上躥、吱吱作響的慘綠異光。
趕來的守衛們包圍了丹房,目瞪口呆地圍觀著這一奇景,不敢冒進半步。直到有人感歎,畢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這隻難纏的鬼魅終於被道法收伏了,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般紛紛點頭應和,同時也暗鬆了口氣。當時隻有極少幾人仍堅持地認為,那不是鬼魅而是武功高手私闖太子府。但當此夜過後,守衛們細查焚盡坍塌的丹房並未發現屍體時,這種堅持也化作了遲疑。
那起大火自是季憐月提前布置的手筆。早在他跟隨師傅修習練丹之時,便發現有些煉丹之物加入火中可燃起異色火焰。這些事情說破後並不稀奇,但配合他常人難以理解的縮骨身法,竟為太子府平添一段眾口鑠金的鬼怪傳說。
為防有人追查到地道,季憐月不僅燒毀丹房,進入地道後,更是毫不猶豫地啟動機關。早在地道修成之時他便設計了這道機關,一旦機關落下,便將地道從內部震塌封死,從而避免了被人追蹤。這正是他當初為稱心預設的撤退之路。
靠住牆壁,他略緩了口氣,摸索著從腰間、腿部等處拔出數枚透骨釘、幾隻金錢鏢和一支三棱箭。雖說今夜太子府的頂尖戰力多去了暖香小築前院,但太子崇武又喜排兵布陣,太子府的守衛自是不可小覷。暗藏的崗哨裏有幾名暗器高手,即使他功力全開地使出骨法,仍是不可避免地中了暗算。好在他早已將太子府地形及暗哨分布探熟,加之丹房距暖香小築不遠,他又以精妙的骨法避開了關鍵穴道,若非如此,今夜換作其他江湖高手前來,最終的結局怕都不會善終。
隨手將帶血的暗器擲於地下,他亦在些後怕。幸好他一上岸便將剛發下來的鑄骨藥使用了,否則的話,如此頻繁地動用骨法,不等別人來抓,他就已經癱倒在地了。
盤膝坐下,他一邊調整紊亂的內息,一邊往艾離體內輸送的內力。豈料,輸入的內力順著她的經脈運行了一個小周天後,又幾乎毫無損耗地返回到他的掌中。
怎麼會這樣?他困惑不解,身為一流高手的她,即使身受重傷,內息也會自發彙聚療傷,怎會連內力都吸收不了?
細探下去,他這才發現,艾離的現狀比他原來預想的還要糟糕!本以為她隻是內力耗盡,卻不料已到燈枯油盡、丹田即將崩潰的危險狀態。若讓這種狀態持續下去,她至輕也會成為無法使出任何力氣的廢人。
他的眼中一下子布滿了血絲,這對她來講,那大概比死亡還要痛苦吧!
顧不得調息,他雙掌齊下,全力為她療傷。
然而,不論他如何運勁發功,卻見效甚微。
多次嚐試後,他頹然坐倒。那雙曆經坎坷、便是六年鑄骨之痛也未能折其傲然鋒銳的雙眸,首次出現一片痛悔灰敗之色。
當今世上,這種傷勢隻有藥王安笑塵或是鬼醫可救。藥王安笑塵早於三年就了無音訊,鬼醫則是在他的帶領下,已然伏誅。
怎麼辦?
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將她救回?
他下意識地抓起三棱箭刺入掌中。也許是刺痛起了作用,一道閃光劃過他的腦海,灰敗的雙眸重又燃起生機。
不,還有一人,那人應可救下她!
抱起艾離,他急速往地道深處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