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父皇對李泰那廝言聽計從,對本宮不聞不問,還常往東宮塞來一群老朽腐儒。本宮心知這些腐儒乃是父皇的耳目,也曾恭恭敬敬地對待他們。後來發現,這樣隻會助長腐儒們的氣焰,變本加厲地說教本宮。本宮實在學不來李泰那廝裝腔作勢的本領。可恨那廝一直諂諛父皇,本宮真恨不得殺了這個惡心的小人!”李承乾不安地來回走動,一會兒愁容滿麵,一會兒咬牙切齒。
侯君集清了下嗓子,正色說道:“如今四海晏然,聖上自然會重文輕武。就連老臣立下了赫赫戰功,被那些禦史奏上一本,還不是說入獄就入獄。聖上老了,已無當年馳騁沙場時的雄心壯誌。然則殿下風華正茂,若能更進一步,大權在握,到時候就算殿下想對李泰作些什麼,也無人敢管。”
“更進一步?”李承乾思索片刻後,驚道:“你是說……”
侯君集頷首,索性直接挑明,“隻有帝位真正落於殿下之手,殿下才不必害怕李泰的陰謀詭計,才能真正的隨心所欲,稱心如意。”
他常伴帝王身側,青年時曾因仰慕李世民的雄才偉略,甘願效死。而今他已位居高位,卻反而對其生出了恐懼驚畏之心,總覺得自己但凡有一點陰私,都會被其窺破。比如上次的高昌貪瀆之事,他自覺做得隱密,卻仍被揭發。往深裏想,如今已非亂世,乃是享福之時,比起精明難測的帝王,自是貪玩好武的太子易與相處。
李承乾眼底蠢蠢欲動,卻又生遲疑,“可是父皇……”
侯君集淡淡說道:“恕老臣直言,當年聖上取得帝位,便是老臣們以命相搏的結果。而那位隱太子李建成,也是因為猶豫寡斷而失勢敗亡。成王敗寇,想來太子殿下不希望成為第二個隱太子吧?”
一言如利箭般直紮心靶,李承乾的目光幾度明滅掙紮,最終流露出一片淒厲狠絕。
……
皇庭內暗流湧動,長安城裏卻在張燈結彩地迎接新年。
皇子們的相爭隻是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與平康坊最新上演的美妙歌舞,西市新到的漂亮衣帽列於同等地位。他們更關心的是,今年收成幾何,明年會不會也如今年這般的風調雨順。
經曆了戰亂後的民生凋敝,大唐如今政通人和,萬國來朝,已然隱隱立於世界之巔。風調雨順多年,人心思安,長安城內一派盛世繁榮景象。一片歡聲笑語中,貞觀十六年結束,大唐迎來了嶄新的一年。
貞觀十七年,天幹癸,地支卯,輪序四十,注定是一個多事之秋。
癸卯年伊始,侍中魏征病逝。這位被李世民譽為人鏡,提倡“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居安思危,戒奢以儉”的名臣,同時亦是太子之師,東宮正統的堅定支持者。他的逝去,令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癸卯年2月,皇帝李世民追思故臣,命閻立本繪製真人大小的《二十四功臣圖》,懸掛於淩煙閣。陳公侯君集位居十七。自此之後,榮登淩煙閣成為大唐男兒功成名就的標誌。
癸卯年3月,一件震驚朝野之事於齊州爆發——齊王李佑反!
事件起因於李佑喜好遊獵,誤交奸佞。李世民派去的長史權萬紀生性刻薄,對李佑管教苛刻,曾多次犯顏勸諫,被李佑視為仇敵。當權萬紀放逐與李佑親近的昝君謨、梁猛彪二人之時,這種矛盾達到了頂點。在昝君謨的挑唆下,李佑欲圖謀殺權萬紀。事情敗露後,權萬紀將昝君謨等人收押入獄,並上報朝廷。李世民責令刑部尚書嚴查此事。刑部查明屬實,要求李佑與權萬紀返京當麵對質。
權萬紀奉召先行,李佑唯恐其打擊報複而惶恐不安,於其回京途中將之射死殘殺。事發後,李佑在親信的唆使下決意謀反,並脅迫齊王府典軍韋文振與其合謀。韋文振不從,領兵殺出重圍,進京稟報。
李世民震怒,遣淩煙閣功臣李績平叛。齊王李佑驅民為兵,布置官署,私任官職,封親信為王,負隅頑抗。然而兩軍還未接觸,青、緇等數州士兵已然不聽從李佑的號令。李佑隻得傳檄諸縣征兵,豈料諸縣亦不聽命於他。
三月三十日夜,齊州兵曹杜行敏率手下兵丁鑿牆而入,將李佑等人圍困於室,豎日將之抓捕,綁送長安。一場嘩然於世的皇子謀反,如同鬧劇般草草收場。
癸卯年4月,太子病愈,續開武林大會,邀請皇帝過府觀看武林盟主的最終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