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萬妖墳(1 / 2)

這幾個人的死,在屯子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因為都是晚上斷的氣兒,家裏的婆娘早上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僵了,所以具體的死因,沒人知道。

據各家的婆娘回憶,死的這幾人那天夜裏睡的都很早,隻是半夜一直在說夢話,說什麼,有拘魂的小鬼兒要來找他們索命了……

從那時起,屯子裏就沒人再敢往林子裏鑽了,過了一個喪年。

而辦完白事兒,老鄒爺就病倒了,晚上睡不安穩,整晚整晚的做噩夢,問醫抓藥也不起一點作用。

噩夢之後,老鄒爺總是斷斷續續的夢到三十幾年前的往事,當時屯子裏來了很多長袍高帽胸口繡著丹頂鶴的陰陽師,說著一口嘰裏呱啦聽不懂的話,也有一些蓄著胡子的老家夥,會勉強說些能聽懂的人話。

那些陰陽師一來,便把矛頭對準了長白山深處的一片林子,每天晚上都如同祭祀一般,在屯子裏的空地上點一堆火,手裏搖著一根極為怪異的木棍,之所以說怪異,是因為那東西像極了招魂幡,木棍上用紅繩吊著幾個畫滿了妖怪的白紙條,繩頭又綁著烏黑的鈴鐺,叮叮當當搖的屯子裏的人睡不著。

再後來,就更過分了,專挑半夜三更的時候啞著嗓子唱些哭一樣的調調,就像野貓在嚎喪,一邊唱還一邊割破自己的手腕,往那畫著妖怪的紙片上滴血水。

而屯子裏的人不知所以,別人吃喝又都拿金銀來換,說話行事又極其有禮貌,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因此,村民除了偶爾會看看熱鬧,卻也不曾上前幹擾。

這樣大概過了一個多月,老鄒爺記得那時候剛巧趕上月中,月色明亮的幾乎能凝成水。

那晚,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陰陽師挨家挨戶的敲了門,還把手裏的畫著亂七八糟的妖怪的紙片貼年畫一樣貼在大門上,說是門神,可以降妖驅邪。

老鄒爺那時候還年輕,聽說那玩意兒能降妖除魔,心裏犯起了嘀咕,門神?癟犢子玩意兒,俺們又不是沒有自己的神仙,用得著讓你們的門神來守家門?

再看那畫,上麵亂七八糟的,甚至還有沒穿衣服的女人,扭著身子嘴裏流著血漬,八爪魚一樣的四肢張牙舞爪的似乎要把人給撕了。

沒羞沒臊!成何體統?

老鄒爺覺得門口貼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實在不像話,就偷偷摸摸的把那娘們供奉給灶王爺了,可興許是灶王爺不太喜歡,那紙片片燒了之後,一股子腐屍味兒,還滋滋的往外竄著濃稠的黑色血泡。

而那天深夜,一眾陰陽師就搖著那招魂幡一樣的東西鑽進林子裏了,據說是去開山去了,隻留下幾個穿白袍的守在屯子裏篝火圍成的祭壇旁邊,得了羊癲瘋一般,身子抖的像篩糠,嘴裏嘟嘟囔囔的念些鳥語。

老鄒爺有些不樂意,老林子的規矩他們祖祖輩輩守了這麼些年,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兒憑啥敢去開他們的山?

可他又不能說啥,人家走都走了,屯子裏那些長輩沒發話,自己也沒道理做出頭鳥。

如此,老鄒爺就悶頭睡了,而半夜卻是被雷給劈醒的,不止是雷聲,外麵的風造反一樣,門窗吹的劈裏啪啦響,老鄒爺看了一眼被窩裏的媳婦,也就是鄒沐的奶奶,見她被嚇的蒙著腦袋,尋思著自己總該有個男人樣,幾道雷聲算個屁!

於是下了床,關好門窗之後,又覺得外麵不對勁兒,總覺得院子外影影綽綽的有影子晃動,按捺不住好奇心,老鄒爺走到院子裏,透過門縫往外打量,這一看,卻把他嚇了個半死。

他看見那幾個陰陽師的肩上、背上、甚至是懷裏,爬滿了……老鄒爺無法形容那些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有紮著丸子頭的,臉色白的如同抹粉的男人,嘴唇猩紅,偶爾張開,卻是尖尖的裂成了四瓣,露出滿嘴青牙,舌頭如同蛇信子一樣!

而隔著門縫,老鄒爺終於看到那雷聲的來處,是東南長勢最密的老林子,此刻就像著火了一樣,林子上方的夜空一片血紅,雷絲在空中纏繞著織成了網,不斷的縈繞在那片林子上空,老鄒爺甚至從那雷聲中聽到若隱若無的怒吼,老鄒爺敢確定,那是人的吼聲。

那若隱若無的吼聲,讓老鄒爺血脈中的血液沸騰,甚至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愴。

他說不清,隻是重重的磕了幾個頭,他認為,這怒吼聲來自林子裏的山神爺,那些陰陽師闖入了林子,山神爺在發怒!

不斷的有青麵獠牙的鬼影從那幾個白袍陰陽師的頭頂上浮現,然後飛向那片林子,這時老鄒爺才突然想起,那些青麵獠牙的鬼影,和先前那些陰陽師畫在白紙片上的幾乎無差。

林子裏鬧出的動靜和聲勢,一度讓老鄒爺覺得天似乎都要塌下來了,可就在這時,林子裏卻有劈裏啪啦的槍聲響起,如同炒豆子一樣,夾雜著若隱若無的鎮喝聲,當林子上空的血色被一輪遮天蔽日泛著冷芒的黑白太極圖案代替的時候,老鄒爺看到外麵盤坐著的那幾個陰陽師著了魔一般,眼耳口鼻都在往外滲著血水,手中搖著的招魂幡轟然爆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