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雨越下越大,像個冷血的劊子手正在一下又一下變本加厲地揮打出去的拳頭。
豆大而密集的雨點無端端勾起了慘烈的一幕幕往事,沉痛的前塵過往如重錘似的擊打著徐子楓大腦裏的每一根神經,讓他無心睡眠。
連選擇生死的機會都不給徐子楓,老天對徐子楓未免也太苛刻了。
徐子楓是怎麼活下來的,沒有人知道。一個心已碎,心髒已經停止了跳動的死人居然活了下來,這應該是連科學都無法解釋的怪事。
世界太大,怪事時有發生。隻不過這一次,怪事發生在了徐子楓自己身上。
以半人半鬼的狀態生活在人世間,徐子楓也經常是身不由己的。比如和埋葬在雁不歸公墓裏的百鬼定下契約的時候,徐子楓雖然心裏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但是他也隻能那麼做。
這一世,他背負的太多。有一個人的恩情要還——他的營長,有一個大仇要報——背叛他的戰友,有一個人要找——偶然晃神的時候不經意就會出現的一個白衣女子。
同時,徐子楓還要像上天討要一次決定自己生死的機會。要麼光明正大地生,要麼痛痛快快地死,徐子楓不願意像這樣以半人半鬼的狀態每天過著半死不活的日子。這對他來說,和一具行屍走肉沒有多大的區別。
而這一切恩恩怨怨,都要在耶路小鎮解決。在一切尚未了結之前,徐子楓必須想盡辦法保護耶路小鎮的安全。而要想保護耶路小鎮安全,徐子楓就必須和百鬼簽訂契約。
一百多年前,同樣身為二十四歲徐子楓,並沒有條件像現在這樣躲在溫暖的房間裏,無所事事地睡大覺,順便再思念些過往。
那個時候的徐子楓,正一邊忍凍挨餓,一邊冒死在戰場上和敵人浴血奮戰。
那一年的那一天,徐子楓那一方天衣無縫的作戰計劃,不知道怎麼被敵方獲知,結果本該把對方一舉殲滅的徐子楓一方,結果竟反過來被敵軍團團包圍。
作為軍人,為了保家衛國,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所以麵對將自己一方團團包圍的敵軍,徐子楓所在的一整個營的人緊緊團結在一起,無所畏懼。
心裏雖然早就明白那一戰凶多吉少,但是徐子楓作為一個兵,沒有退卻。徐子楓所在的一整個營的將近一百號戰友,也都沒有退卻。
當時敵我力量懸殊很大,無論是敵方的武器設備,還是軍隊規模,都遙遙領先於徐子楓所在的軍隊。那一戰對徐子楓一方而言,無疑是以卵擊石。
但是,徐子楓整個營的人抱著必死的決心背水一戰,結果硬是把必輸的戰局徹底扭轉了過來。
然而,就在徐子楓一方就要以完勝敵軍的姿勢結束那場戰爭的時候,徐子楓的背後響起了槍聲。
在徐子楓背後開槍的不是別人,正是徐子楓自認為在生活中是最好的朋友,在戰場上是最好的戰友和搭檔的人。
原本是可以把自己的後背完全交給對方的搭檔和戰友,沒想到卻成了對著自己的背後開暗槍的人。
搭檔在徐子楓的背後開了暗槍,可是奇怪的是徐子楓並沒有受傷。然而等到徐子楓轉過身去才發現,一個人在徐子楓的麵前倒下了。
“營長。”徐子楓徒勞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徐子楓的營長飛撲過來為他擋了一槍,子彈正中營長的腦門。
徐子楓的營長倒下的那一刻,徐子楓的叛徒搭檔爭分奪秒地朝著徐子楓的胸口連開了三槍,槍槍致命。
徐子楓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向和自己關係不是很親近的營長在生死關頭,竟然肯拚死為自己擋槍。更讓徐子楓想不到的是,自己昔日的好兄弟好搭檔好戰友,竟然會對徐子楓開槍,竟然想要他的命。
是的,當時徐子楓的叛徒搭檔是想要徐子楓的命。他之所以對著徐子楓的心髒連開三槍,一是為了確保能夠置徐子楓於死地,二是為了給敵軍發暗號。
於是,叛徒搭檔朝著徐子楓的心髒連開的三槍剛打完,更多的槍聲便在徐子楓其他戰友的背後打響了。
那一戰,徐子楓所在的整個營全軍覆沒。眼睜睜看著戰場上的遍地狼煙,和戰友不斷被槍彈炸飛的五官和四肢。
親眼目睹了敵軍對已死去戰友屍體的肆意羞辱,和叛徒搭檔舔不知恥的罪惡笑臉,原本還有一口氣強撐著的奄奄一息的徐子楓,竟然在一刹那間靈魂出竅。
徐子楓的靈魂脫離徐子楓的肉體以後,先是靜靜地看了自己的肉體一眼,然後又沉痛地把戰場上早已被鮮血浸染的殘缺不全的戰友的屍體看了個遍。
接下來,徐子楓的靈魂毅然決然從自己已經逐漸冷卻,無法再動彈分毫的血手上取下手槍,毫不猶豫地朝著叛徒搭檔的眉心開了一槍,再一槍。
沉寂的槍聲再次打響,徐子楓的靈魂憑借一己之力,幹掉了敵軍一個團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