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知道他又要開始講故事了,用手掌撐著下巴,說:“你又知道了。”
“了解一些。”
自從南風醒來,沒有人願意一口氣跟她講這麼多話,忽而高興起來,卻堅持把派頭做的十足:“我姑且一聽。”
西洲看出了她對他“博學”方麵的質疑,也不惱,耐著性子給她講:“郭永寧確實善於應變。那天夜裏,他在喂馬的草料裏放了些‘佐料’,致使戰馬紛紛‘一瀉千裏’、動彈不得,然後在馬廄裏放了一把大火。之後他逃到水裏,順著水流遊出城去。他膽大心細,武藝也好,很得上司抬舉,官升的很快。尤其是在鳴敬十一年的時候,於皇家獵場舍身救駕,差點死於黑熊的攻擊,得到先帝賞識,更是平步青雲。隻是他處事過於圓滑,在朝中遊走於各方勢力之間。為了保全自家的權勢富貴,不惜虛報軍功、貪汙受賄——這,也是事實。”
“你果然懂得很多。”南風由衷地誇讚。
他又好似專門跟她作對一樣,自嘲地笑了笑。
“我瞧著這位郭大將軍雖是個有本事的,但不至於被神化吧,以往的那些將領們,衛青啦,霍去病啦,都比他厲害,也沒見著人家被說成神的呀?還天神下凡呢,嘖嘖。”
西洲悶著聲音咳了兩聲,說:“也難怪你覺得好笑——翊朝自建國以來,幾乎每一位天子都鍾愛道教玄學,甚至迷信巫蠱之術。嘉貞改元那年,當今的天子第一次請道士作法事,向神明祈求太平。作法的老道士對著神像念叨半天,忽然好像得到了天神的旨意,一陣抽搐之後,用指尖沾了清水,在地上畫了個神鬼難辨的圖案。這把剛剛登基的皇帝嚇了一跳,趕緊糾集了一大幫子道士,使勁兒研究這個‘鬼畫符’是個什麼東西。人們討論了整整三天,最後得出了一個答案,說這上麵其實是兩個字,為‘永安’。”
南風喝了口酒,大樂:“呦,竟有這事兒!”
西洲也笑了,隻是笑聲裏帶了壓抑的咳嗽,一點也不爽朗:“為了賄賂這些道士,郭永寧足足花費了一千兩白銀。那可是下了血本了。”
南風吃驚:一千兩!媽呀,我鮑魚龍蝦地使勁兒吃,也能吃幾輩子呀!她又感歎:“這家夥膽子夠大呀!”
敢橫征暴斂,敢賄賂近臣,敢在皇帝祭天作法的時候動手腳,自然是天大的膽子。
“膽子不大能坐上他那個位置嗎?最近人們都在傳頌他的事,不過是因為前些日子他幫助皇帝除掉了當朝權臣方潭,還把京城的幾個將軍幾乎殺了個幹淨,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重臣。你以為能青史留名的將軍們,有哪個是手上幹淨的嗎?”
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便是如此。不過,武將如此,那文人呢?
南風忽然想起,今天那些士子們對所謂的明鴻先生的敬意,一點也不亞於鄉野百姓對郭永寧的崇拜,便問他:“我瞧著那些讀書人對‘明鴻先生’也很敬佩,他很厲害嗎?也能通神嗎?”
“他?”西洲冷笑,“他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