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南風及時收住了嘴,但西洲表現出來的激動依然超出了她的想象。隻見他雙手按在桌子上,眼神尖利起來,聲音也大了一倍,仿佛在用盡全身的力氣控訴:“她沒有罪!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為什麼要殺了她?為什麼要讓她背上千古罵名!”
西洲的聲音很大,聲音也淒厲地讓人頭皮發麻,引得許多客人紛紛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這種淒厲的控訴讓南風覺得熟悉,像極了破碎的記憶中,那個晚上素塵用玉魂扇指著她的時候,一聲又一聲地哀鳴。
不過現在接受無數客人的矚目,南風頗覺得難堪,最先想到的是如何想辦法調節西洲的情緒。她拉著他說:“西洲,你別生氣啊。那不過是一個死了一百多年的人,你幹什麼……”
南風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咳的很慘,比她見到的任何時候都慘,這一次,連店家都投來了關切的眼神。
“西洲?”
西洲劇烈地咳著,還伴隨著沉悶的咳喘。他一手摳著眼前的桌角,一手揪著自己的胸口,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越咳越猛烈,他想用手遮掩自己的痛苦已經來不及,一團紅得刺眼的液體噴了出來……
南風又驚又疑:剛還好好的,不過談論了兩句一百多年前的人,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西洲的手心裏沾滿了血,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身上立時結了一層冷汗。他的臉白的瘮人,許是疼痛難忍,他把胸前單薄的衣服揉得淩亂不堪。
南風嚇得趕緊過去攙扶他。西洲已經沒有力氣坐穩身體,隻能依靠著南風的力量硬撐著,但連續不斷的咳嗽無論如何也停不住。
西洲似乎想說些什麼,卻隻動了動手指,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他的身體軟趴趴地倚在南風的身上,氣若遊絲,嘴角斑駁的血昭示著他糟糕的身體狀況。
南風慌了神,終於想起他原本就是一個掙紮在生死線上的病人,還要被她連累著作畫、賣畫,還跟她說了這麼一大堆話。他一定是累極了。
他會不會死啊?
周圍好心的客人圍了過來,店家緊隨其後。南風在他們的幫助下,以最快的速度將西洲安置在了這家酒樓的二樓房間裏,然後請來了一位白須飄飛、頗有些仙風道骨的老大夫。
老大夫擰眉診斷了半天,說了一大堆話,隻有最後兩句她聽懂了。他說,小書生身體太弱,沒得救。
在南風一再的請求下,老大夫開了幾包滋補的藥材,說吊著命,能活一天算一天。南風覺得老大夫說話太直白,這輩子怕是沒有少挨打。
老大夫走了,小屋裏清淨了。除了西洲微不可察的呼吸聲,什麼聲音也沒有。
南風忽然覺得冷,透骨的冷。
短短一天,這個躺在床上賺日子的小書生,帶給了她難得的滿足,比素塵帶給她的每一天都自由、溫暖。他高深莫測地給她講故事,耐心地傾聽她的經曆,給了她短暫的美好。
可是,太短暫了。
她剛剛被一個人丟棄,現在,又要被另一個人丟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