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涼薄,周眉語是知道的,但涼薄到這種地步,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作為宋易安名義上的未婚妻,周眉語軍權在握,戰功赫赫。她做東請客,還是以宋易安的名義,可無論是太子還是齊王,都肆無忌憚地侮辱著宋易安,借此,宋易安曾經的處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周眉語一聲不吭,與兩位皇子一道,趕往“案發現場”。
走了也就一百多步,穿過這天街,轉個身,就能看到一個百十來人組成的包圍圈。扒拉開一層裹著一層的看客,能看到那個跪在地上、後背帶了鞭傷的宋易安和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玩味地看著宋易安的宋元吉。
宋易安是個沒有爵位、沒有隨從、甚至沒有出行工具的七皇子。考慮到這一點,周眉語提前一個時辰派了一隊人馬去新月宮迎接宋易安。但奇怪的是,派出去的人被宮裏的禦林軍擋了下來。
禦林軍敢擋人,自然是受了宋詡的旨意,這說明對於兩個人的婚事,宋詡打心眼裏還是不高興的。所以宋易安和周眉語沒有執著其觸宋詡的黴頭,讓派出去的人悄悄退了下來。
這樣的場合,姬姝是不適合到場的,所以隻有宋易安一個人去了,步行。
誰知道快到隆慶酒樓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太子宋元吉。
當然,也不一定是“碰巧”。
宋元吉的馬車緩緩地從東宮駛來,好似算準了時間,緊跟在宋易安的身後。
那麼威風的一輛馬車和兩排開道儀仗隊,宋易安是惹不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想著,躲開也就罷了。
可就算她躲到了大路的角落裏,依然被宋元吉冠以“大逆犯上”“目無兄長”“衝撞東宮車駕”的罪名,被宋元吉派出的兩個壯漢托著押到宋元吉麵前。
宋元吉從馬車裏鑽出來,拽過車夫的馬鞭子,俯視著那個“不會說話”的“弟弟”。在他看來,宋易安活在世上,是對他的一種不恭敬。
宋元吉恨宋易安是有原因的。
十七年前,宋詡與原配妻子——也就是宋元吉的生母作別,踏上了進京的道路。京城對於野心勃勃的宋詡來說,有一種巨大的魅力和魔力。很快,宋元吉母子就收到了那個消息:宋詡和昭陽帝姬相愛了。
與翊國公府其他人的竊喜不同,宋詡的原配妻子難過極了。她懂得大局,懂得丈夫的目的,所以在人前不敢顯露自己的情感,隻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會對著銅鏡,孤寂、悲傷不能自己。
這些,年幼的宋元吉都看在眼裏。
又過了幾個月,全國忽然到處都在打仗。翊國公府兵精糧足,成為了拱衛皇室的主力軍,再然後,“主力軍”背叛皇室,兵鋒直指長安。
這場“改朝換代”的戰爭持續時間並不長,短短兩年而已,但兩年時間,有太多的事情發生了改變,比如,宋元吉的生母病逝了。
雖然宋詡為了顯示自己的情深義重,在位這麼多年一直沒有設立皇後,雖然他一直是東宮之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但沒有母親陪伴,成了他永恒的痛苦,他不知道該把這筆賬記在誰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