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詡的威嚴被毫無顧忌地踐踏了,他怎麼可能忍受的了?藏在被子下麵的蒼老無力的手顫抖著,他的唇齒微動,用含糊不清的字拚湊著一句話:“孽畜!”
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評價,但“兒子”並不在乎,因為十年間,“兒子”無數次地用這個字眼咒罵父親。
宋易安大感愉快。
十年間,她懷著深深的仇恨咒罵宋詡,後來慢慢發現,這種咒罵,不過是弱者在宣泄怒火罷了,什麼實際用途都沒有。想明白了這個,她便更加難過和憤怒。
現在,宋詡在咒罵著她,角色轉化,也在說明境遇的轉化。宋易安當然覺得快意。
宋詡又說:“你不是……我兒子!”
“你看出來了,”宋易安說,“我當然不是你兒子——”
宋詡:“……”
“我是葉子希的女兒,是葉子攸的外甥女,是忠武衛的少主人。我的身體裏確實留著你肮髒的血,不過沒關係,等你死了,我就解脫了。”
宋詡:“你竟敢……”
宋詡話已經說不完全,接連不斷的咳嗽牽扯的他的肺部幾乎要炸裂成碎片一般。
宋易安看著他的樣子,忽的笑出聲來,說:“我為什麼不敢?不隻是我,很多很多人都盼著你死呢!”
宋詡:“……”
作為九五之尊,天下的主宰,開國立朝的皇帝,宋詡知道自己被無數人厭恨著,無數人想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但被人這樣無所顧忌地說出來,他還是覺得不痛快,更何況是用那樣的語氣。
宋易安說:“你知道你為什麼‘生病’嗎?其實那不是病,那是中毒。你想知道誰給你下的毒嗎?”
宋詡徒勞地睜大眼睛,把宋易安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看在眼裏,他還要把她的一字一句刻在耳朵上,印在心窩裏。
宋易安說:“你的兩個寶貝兒子——宋元吉和宋元德,聯合你的董貴妃,給你下了慢性毒藥,這才讓你變成這副模樣。”
宋詡心頭大震,這個答案,他並沒有想到。
“你是不是挺難過的?沒關係,”宋易安歪著頭說,模樣說不出的得意,“你看看我腳底下的這顆腦袋,是你兒子宋元吉的。他帶了人要來殺你,我替你把他除掉了——你知道我用什麼方式殺掉他的嗎?我讓人打斷了他的四肢,然後綴在戰馬後麵,生生拖死,最後砍了他的腦袋送給你……”
腦袋?拖死?誰?
怎麼會……
宋詡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帶了鐵鏽味的黏液堵在喉嚨裏,憋的他難受,後來他終於“哇”的一下子,吐出大口的血來,這樣一來,不僅喉嚨,整個胸腔便被痛楚充斥,呼吸都難以維持了。
宋易安躲過了宋詡這口肮髒粘稠的血,像是在躲避瘟神。但這並不能影響她大好的心情,或者說,這更加引發了她偏執而瘋狂的殺欲。
宋易安說:“你不要那麼激動,我話還沒說完呢。你一定想知道宋元德和董貴妃的結局吧。薛璧賀很早之前就厭惡宋元德,但宋元德一直糾纏他的女兒薛瓶兒。於是我指使薛璧賀,動用他所有可以調動的軍隊,以協同謀逆的罪名,將宋元德和董貴妃抓捕下獄。你說,他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嗎?一日,最多兩日之後,宋元德和董貴妃就會在菜市口明正典刑,宋元德的妻妾子女,也不會有活著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