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有愧(2 / 2)

蘇淮嬰算準了江寒的一舉一動,他像個對手一樣,勇敢地迎上了江寒。他走到江寒的麵前去,將手裏的披風自然地披在江寒的身上——這件披風是河間王府的下人們奉王爺之命給蘇淮嬰送來的,蘇淮嬰身上還有傷,河間王就是再埋怨兒子“不成器”,也是心疼兒子的。

江寒最初還掙紮拒絕,耐不住蘇淮嬰堅持,終還是將披風披在了身上。

江寒這一生,給蘇淮嬰的不多,欠蘇淮嬰的卻很多,且每一次都是蘇淮嬰心甘情願,好像江寒每欠蘇淮嬰一點情誼,在蘇淮嬰看來,就會讓他多一分福氣。

可誰都明白,那不是“福”,而是“禍”,是綿綿不盡的罪孽。

若是沒有江寒,蘇淮嬰安安心心做著他的河間王世子,有爵位,有功名,又因著太子的關係,將來為官作宰隻是時間問題。年紀夠了,就尋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或是公主,或是郡主、縣主,或是某一位才華橫溢的大家族的小姐。他們舉案齊眉,根本沒有利用與爭鬥,沒有野外疾行與刀劍隨身。過兩年,他們兒女繞膝,院子裏定然滿是歡笑。

以他的學問和品行,就算不能名垂青史,也必然政績斐然,受人愛戴。

七老八十,他在官場上倦了,就找了山清水秀的地方,著書立說,揮毫作畫,偶爾也填個小詞、唱個小曲。詞曲裏噥噥的音調,唱得他心情大好,值得飲一壺好酒、下一局好棋。

可這都是幻想。蘇淮嬰放棄了一切,把皇恩、爵位、前途、家庭一一拋棄,隻為了一個不能給他結果的她!

江寒大覺慚愧!

蘇淮嬰望著低頭不語的江寒,說:“我知道你難過,也知道你心裏存了天大的怨氣,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要傷害自己。你想討個公道,也得攢足了力氣才行。”

江寒把蘇淮嬰的勸慰拋在一邊,後退了半步,頭依然低著,說:“這裏,蘇公子以後還是不要再來的好。”

蘇淮嬰替江寒披好披風的手還沒來得及抽回來,此刻停在半空中,好似被冰冷的空氣凍住了。半晌,他才說:“寒郡主是不是把在下想的太俗了?在郡主的眼裏,蘇某不配用自己的一切,換取郡主的一切嗎?”

一切?

是了,一切!

他果然猜到了江寒在擔憂什麼!

有句話江寒說的沒錯:蘇淮嬰的感情,比她的要純粹、深厚、熱烈、執著得多,那種不顧一切的愛戀,讓江寒自愧不如。

與此同時,靖邊王府高高的院牆上,憑借著梧桐樹的遮掩,有一個渾身純白的身影,將自己的眼神投在遠處的靈堂上。

容慕之也是今天的訪客,也是被守門士兵拒絕了好幾次的人。自尊如他,是不可能像蘇淮嬰一樣向管家苦苦哀求的,於是他做了“牆上君子”。

他親眼目睹了江寒的萬念俱灰,自然,也目睹了蘇淮嬰的雪中送炭。明明是江寒的丈夫,他卻覺得自己才是這裏最多餘的人。

離開吧。

隻是若這樣離開,他總覺得此行少了許多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