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容——不,是南風,從沉沉的夢中醒來,渾身冷得發抖。她剛被人從水裏撈出來,濕得透透的,散亂的頭發沾在臉上,難受得緊。
她想動一動,但是身上無處不痛,尤其是後腦,摸一摸,能沾一手血。
她還記得,自己從山上摔下來,摔進水裏,磕在岩石上,她曾經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可現在,她竟然還活著。
這很不正常。
她不相信是老天開恩,更不相信是蛟龍族良心未泯。
她掙紮著坐起來,就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這個人體形寬大,幾乎完全遮住了南風的視線,讓她不能接受陽光的恩賜。
看都不用看,南風猜測到了對方的身份——蒼泓真人。
那個早已不是少年的蒼泓真人,此時的神態,與主宰三界的天帝一樣威嚴,隻是他的臉上,多了一點悲傷的情緒。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南風,像是在審判一個犯人。
這次見到蒼泓真人,南風顯然坦然得多。她輕飄飄地問:“素塵呢?其他人呢?”
所謂的“其他人”,自然指的是被封存在玲瓏瓶中的兩個靈魂,是南風最在意的人。
蒼泓真人對南風不同以往的態度不大滿意,所以沒有馬上回答她,隻是皺著眉,帶著一點悲傷的神色,看著南風。
南風站起來,渾身濕漉漉的,衣服還在不住地滴水。周圍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南風知道凶多吉少,竟然沒有覺得痛不欲生,甚至一點傷感的情緒剛剛升騰起來,就被其他的亂七八糟的情緒摧毀了、覆蓋了,隻留下一顆七零八落的麻木的心。
已經站在了這裏,聽到了曾經無數個輪回裏最深惡痛絕的判詞,南風知道,自己的這一次生命,快要結束了。和她一同結束的,應該還有其他人的生命。
南風環顧了一下四周,鎮定的樣子有點嚇人。她再次問:“其他人呢?”
“你還有臉問?!你這個……”站在凸起的岩石上的蒼泓真人,好似突然情緒崩潰,要舍掉一切氣度,準備開罵了。
南風平靜地打斷了他,用一種他不能理解的口氣:“已經一萬年了,雖然你修行成了神仙,但你還是沒有神仙的氣度啊,蒼頭。”
蒼泓真人的眼睛都瞪圓了,胡子被自己突然粗重的呼吸吹飛:“你……你……你想起來了!”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南風的話沒有什麼波瀾,偏把蒼泓真人牢牢震懾住。蒼泓真人的眼珠轉了轉,老老實實地說:“你剛剛失足落水,危在旦夕,素塵——不,是修遠神尊——利用玉魂扇的威力和你脖子上求索的法術,將他的法力全部度給了你,保住了你的命。隻是他,因為在不歸境以死去的凡人的身份活了六百年,與惡鬼西洲並無不同,所以……已經灰飛煙滅了……”
怪不得,怪不得蒼泓真人如此傷心。素塵前世是保護他周全、幫助他修習仙術而永生的恩人,此世是和他朝夕相處六百年的徒弟,如此深厚的感情,怎麼能輕易割舍呢?還記得嗎,蒼泓真人曾經為了素塵,幾次三番要找借口除掉南風呢。
把“子規印”改名為“求索”,難道不是為了紀念修遠?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那麼……”南風還有問題,但是有些問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