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塵替我準備的衣服,是一套極其素淨的月白色長裙,很合身。我沐浴之後,換好衣服,坐在銅鏡前打理自己。
我手笨,試了好幾次也沒能給自己梳一個像樣的發髻,反倒弄得胳膊酸疼。一個姑娘家,連頭都不會梳,真是挺沒出息的。於是我又想起了剛剛那些姑娘們說的話。我或許曾經是個大家閨秀。若真是這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倒也說得通了。
那我為什麼會變成惡鬼呢?難道和陌瑀仙尊他們一樣“求而不得”?
這麼俗套嗎?
我看著鏡子裏的頭發淩亂、像個乞丐一樣的自己,將發帶扔在梳妝台上,大歎了一口氣。
忽然,好像有一個聲音,從心底升騰而上,傳到我的耳邊。
我仿佛聽到,有一個年輕的公子,在我的耳邊笑嘻嘻地說:“頭發梳成這樣,嘖嘖,真醜!”
見鬼了!
明明是幹淨、溫和的聲音,明明帶了甜膩膩的味道,卻讓我呼吸一滯,頭像裂開一樣疼。
是誰?誰在跟我說話?!
我心驚膽戰,又思緒淩亂。胸腔裏湧起一陣熱氣,灼燒著整個身體都疼痛起來。身上的力氣忽然被抽幹,手也不聽使喚地抖動起來。
“南風?”我的房門打開,晶亮的雪的光芒照射進來,勾出了一個男子長身玉立的形狀,此時的素塵,像極了畫軸裏走出來的人,“你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等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的臉上濕漉漉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冒:“我……師父,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難過,難過到懷疑自己是否還存在。
素塵走到我麵前,從袖子裏拿出一條素白的手帕遞給了我。我搖了搖頭,表示不需要。
這麼白淨的手帕,弄髒了還要我洗,我還是……不給自己找麻煩了吧。
素塵也不在乎我拒絕他好意的原因,將手帕收回,臉自始至終陰沉沉的,說:“想到以前的事了?”
我哭的慘兮兮的,沒有力氣回答他。
沒想到素塵俯下聲,抬起了手,懸在我的額頭上方。他的動作起初很輕柔,讓我以為他隻是想幫我撩開黏在額頭上的碎發,誰知道一瞬間的對視,讓他瞳孔一縮,手上換了動作,食指蜷縮,“啪”的一聲,堪堪是個結結實實的腦瓜崩!
好疼!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襲擊搞得一蒙,準備爆發的哭泣不自覺地憋了回去,一呼氣,鼻子裏冒出個大鼻涕泡,它突如其來,在我倆之間炸開。
啪!
好丟臉!
素塵臉色有點難看,他或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把我這麼一個沒用的惡鬼帶進不歸境。好在他到底是個經曆了六百多年風雨的人,見過大世麵,沒有計較我的失儀,隻把剛收回去的手帕扔到了我的臉上。
我覺得嗓子裏仿佛卡了東西,呼吸不暢,臉也紅了,連忙用手帕蓋住自己的大半張臉。
素塵居高臨下地看了我半晌,見我還抽抽搭搭的,問:“昨天的餿了的飯,你還會再吃嗎?”
什麼破問題?
“當然不會!”我覺得素塵在侮辱我的智商。
“那不就得了,”素塵說,“今天和昨天,原本就是兩個世界,昨天的痛苦,更不該讓今天承受。傻丫頭,該放下的就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