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謐,初秋的風像是優雅琴師撥動音弦的手,柔和地、帶有節奏地吹在蕭蘭和步詩的身上。兩個人肩並著肩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感到這風聲莫名地有些刺骨。
“蕭蘭姐,你說,蘇小哥會跟那個人說些什麼啊?”步詩終於是耐不住寂寞,轉過頭對身邊的蕭蘭問到。
“大概是有關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吧。”蕭蘭推測著,“看他的那個樣子,好像是有一段很不堪的過去。”
步詩用手指點著嘴,抬起頭望向天上的星星。“按照蘇小哥的話,那個人是什麼‘大安寺’的後人。好像是很厲害的樣子,但是現在淪落到這個小鎮,想來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是遭受了什麼不幸吧?蘇小哥不是說,他那個朋友找到大安寺的時候,那裏都已經成廢土了。”
蕭蘭沒有回應,美麗的眸子蒙上了一層灰霧。失去親人、失去一切的那種痛苦,我自己就切切實實地感受過了——所以說,那種撕心裂肺的痛,那每一個在噩夢中驚醒的夜晚,我都能夠感同身受。所以啊,雲哥哥,請你一定要幫幫他,我知道你有這樣的熱心,我也知道你一定有這樣的能力。
步詩見蕭蘭不做聲了,也意識到了什麼,識趣地不再搭話。兩個人無聲地走回了旅館。
“所以說,你們當時是遭受了一群不明生物的襲擊?”蘇雲有些不理解地問到——不明生物?這樣說來應該不是人為,可是難道那種地方會忽然出現足以滅殺那樣級別的高手的獸潮嗎?
楚塵半倚著椅子,手中握著一隻杯子,杯子有沒喝完的半杯酒。他的情緒已經逐漸穩定了,隻是臉色依然十分蒼白。楚塵仰著頭看向天花板上的明燈,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我也不知道,時至今日,我仍然不清楚那晚襲擊我們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他語氣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聲音波瀾不驚,卻能夠聽出一絲迷惘。“曾經,那是我們所有人都為之感到無比驕傲的寺廟,就隻一晚,便化為了烏有。我的親人、我的戀人,我所敬重的人和鄙夷的人,都變成了黃粱一夢。說實話,有時候我會想起這件事,每當這個時候,我真的希望那是一場獸潮——這就意味著那是一場天災,我也就沒有了怨恨的機會。可是如果。。。”
楚塵的聲音梗在了喉中,他的拳頭微微握緊,臉色再次變得有些猙獰恐怖——即便再如何逃避、再如何欺騙自己,他的內心深處其實早就明白——那怎麼可能是天災?四周都是平原和城鎮的大安寺,怎麼可能會突然遭遇一場根本沒有絲毫跡象的獸潮!
“所以說,你知道,那其實是人禍。”蘇雲目光平靜地看著楚塵,試探著說到。
楚塵的身體開始再次顫抖,他痛苦地閉上眼,張大了嘴猛吸著空氣。“我當然知道。我早就知道。我比誰都清楚:那根本不可能是天災!就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屠殺!有人在暗中策劃的、對我們的血洗!”
楚塵的眼角再次滑落成股的淚水,凸出的喉結明顯地上下抖動著。“所以說,憑什麼呢?我們一直都樂善好施,每年不僅設置兩次大規模的施粥,還每個月都去附近的城鎮義務布道、給窮苦的人們散發財糧。我的五姨,是個醫術高超的醫師,在她手上由死轉生的患者數以千計。我的二爺,擅長琴棋書畫,每年都去附近鎮上的學院免費給孩子們上課。我的父親,是位四段體修,曾經和幾位叔伯合力,擒殺了一頭禍亂城鎮的六級靈獸。”楚塵的聲音再次凝滯,他嗚咽著,嘴唇開闔發出顫抖的聲音:“所以你問我,為什麼不主動出手鏟除那些流氓——憑什麼要出手?我們楚氏家族,在南嶺延續了幾千年,做了幾千年的善事,從來不求回報。可是結果呢?結果就是家破人亡,最終隻活下來我一個!”
蘇雲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他舔了舔嘴唇,思慮了許久,再次開口道:“那你想過報仇嗎?”
沒有回答,楚塵用一隻胳膊壓在眼睛上,用來擋住刺目的光。良久,他用沙啞幹枯的聲音說到:“想過,當然想過。那樣的深仇大恨,怨恨到每一滴骨髓每一根血管的仇怨,怎麼可能不想報?可是想又有什麼用呢?我一不知道仇人,二沒有實力。出事那年我才十七歲,實力也隻有二段氣修。沒有了家族的支持,我早些年連活命都困難,根本沒有精力修煉。而現在談提升實力,更是天方夜譚。雖然你為我帶來了這一塊磊石,可是這東西對目前的我來說根本沒有價值,我又不能把它賣掉。再說了,縱使我有實力,連仇家是誰都不知道,談何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