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藥的人是韻涵。
韶光哆哆嗦嗦醒來的時候, 這一切她都明白了。
不是夢,是她真的和顧燁做了這樣子的事情。
她現在來不及哭,韶光隻覺得好恨, 自己怎麼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同顧燁做了這樣的事?
事到如今,韶光心裏清楚,隻能恨自己太過輕信於人。
韻涵的目的是讓自己恨顧燁, 毫無疑問,她做到了, 並且做的徹徹底底。
少女難受極了,她的身體還隱隱約約可以察覺到不適應, 連給自己施淨塵咒的力氣都要消耗殆盡。
韻涵臨盆在即,她和顧燁又做了這樣的事, 想想都知道天宮內外會把她說得多難聽。
她恨韻涵, 恨她誆騙自己讓自己失了身,可是韶光更恨自己。
恨自己因為喜歡顧燁才會做出這樣不理智且放縱的行為, 她怎麼能如此輕浮, 丟了妖族的臉麵, 接二連三的被一個利用自己的神族誆騙,丟了心,也丟了身。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不警覺,可能壓根兒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可是現在再來提這些事情,一切都已經晚了。少女還沒有起身準備離開,就發現自己身側的人已經醒來。
顧燁聲音有些沙啞,還以為自己是宿醉未醒。但是他又是極其聰明的一個人, 看到身側的韶光和麵前發生的一切, 他忽然就明白了全部。
原來剛才被他那樣粗暴對待的人, 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他有些後悔, 可是同時又冥冥之中覺得這樣與韶光陰差陽錯的發生這種事情,心底有種奇怪的滿足感。
顧燁心裏清楚,無論和妖族有著怎樣的矛盾,未來要發生怎麼樣的事情,他都無法控製自己對韶光的喜歡。
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愛上了韶光。
麵前的少女無聲的穿上衣服,踉踉蹌蹌的轉身想走,卻被顧燁緊緊地抱住,他不想讓她離開。
韶光無力掙脫,她很累了,有些疲憊道:“阿燁,我的心給你了,身子也給你了,你還要怎麼樣呢?”
她的聲音蒼涼中而又帶著一些絕望,韶光轉了身,定睛望著麵前的人說道:“所以上次在你跟我辯解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這個藥是花神下的,你依舊對她沒有任何懲罰。”
少女沒有說的話還有很多,比如,為什麼這件事情明明是花神做的,麵前的人卻沒有對她有半分懲處,並且還在天宮大肆舉辦宴席去慶祝她的懷孕。
顧燁默了聲,他道:“韶光,有一些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很多事情我現在沒有辦法向你解釋。但請你相信我,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是卑微的祈求,他目前還要利用花神的母族去製衡天界的這些神仙,而且在外人眼中,韻涵並沒有什麼致命的過錯,他不可能在現在就將韻涵發配,更何況,畢竟韻涵也是同他最初有
婚約的人……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顧燁現在都不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因為如果這樣,他會被全天下人所不齒,而天界的其他神明也會對他心生不滿。
倘若因為這樣一件事而失去自己在天界樹立已久的威信,顯然是不太值當。
更何況,顧燁心裏也很清楚,花神的兄長是天界能征善戰的將領,若是在沒有將她兄長手中的兵權收回之時就貿然做出輕率的決定,結果會是什麼,自然可想而知。
韶光沒再看他,她身上的痛意仍然緊密的包裹著她。
她揚起手,給了顧燁一巴掌,嘴唇泛白:“這一巴掌,是我錯看了人。你的愛意太廉價,我承受不起。”
少女轉身離開,她不想再去想顧燁可能會有怎麼樣的苦衷,亦或是帝王需要怎麼樣的平衡,她隻是覺得她很累了,沒有辦法再繼續支撐下去。
恨意和痛席卷著她的全身,韶光恨不得對韻涵殺之而後快,可她心裏清楚得很,韻涵的孩子是無辜的,而且她沒有任何理由和立場在這種情況下去對韻涵做什麼。
在天界,她孤掌難鳴。
顧燁還想伸出手去拉住韶光,不想讓她離開,他輕聲道:“韶光,等一切都結束了,就好了。”
隻是麵前的少女冷冷地望著他,開口道:“顧燁,別過來,你不配碰我。”
他可以是天下人的君主,可以給他的子民遮風避雨,可唯獨不會是她的好夫君,韶光的眼尾還泛著紅,她疼得厲害,身子也抖個不停。
這樣脆弱的她,令人心疼且難受,顧燁許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過她,剛才在藥物的控製下,他肆無忌憚的向她索取,也沒有在意她的身體情況,而今才發現,韶光的身體是那樣羸弱不堪。
顧燁很後悔,也很難受,天帝的職位壓得他喘不過氣,理智告訴他應該放韶光自由,可是私心不容許他這樣做。
他喜歡韶光,在那些歲月中,在妖界相伴的那些日子,顧燁已經沒辦法控製自己的心動,在沒有遇見韶光之前,他曾以為在神漫長而又無聊的生命中,他隻會與一個別人覺得合適的人共度一生,可是他遇到了韶光。
若是沒有遇到她,這些一切的一切隻不過是習以為常。
但命運從來不給人假設和反悔的機會,顧燁有著自己的估量和算計,他想著,隻需要再給他一段時間就好。
再給他一段時間,他就能許給韶光一生一世一雙人,再也沒什麼旁的人去影響他們。
可惜,事事不能皆如人願。
韶光一個人踉踉蹌蹌的跑了出去,她跑得那麼決絕,仿佛今生今世都不願意再與顧燁相見。
——
沒過多久,顧清出生了,韶光這些日子吐得很厲害,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幾乎要瘦的不成人樣。
她很累了,想出去走走,待在天宮太久,韶光幾乎要忘記之前在妖界邊境時看到的人間是什麼模樣。
這幾日下來,韶光越發的嗜睡,對什麼食物也沒有胃口,雖然天界人不太需要進食,但偶爾
吃些靈果也算是攝入的必須。
進食靈果可以給人補充營養和能量,但韶光什麼都不吃,自然沒有什麼可以供給她失去的靈力和修為。
她寫信給妖界,從來隻報喜不報憂,韶光總是說她在天界過得多好多好,其實她過得一點都不好。
這一日,韶光收到了竹墨從妖界寫的信給她,天界有妖界的親信,收到信韶光才知是怎麼回事。
竹墨還托人用靈蘊蘊養了山楂糕給她吃,本來韶光以為自己聞到山楂糕的味道也會吃不下去,但沒想到,充滿了酸味兒的食物倒讓她吃得很開心。
旁邊的親信看到韶光這樣,愣了愣開口道:“公主殿下,您最近有沒有找過天上的醫仙看看您?”
韶光一愣,強心按捺住心底的疑惑:“怎麼了?”
算算日子的話,從上次和顧燁發生了那檔子事之後,她便有小兩個月沒來過月事了,起初韶光也沒當回事。
而現在,少女愣了愣,她微微點頭道:“去請請醫仙也是好的,不過——”
韶光聲音微頓:“今日之事,還請不要告訴我兄長同我父王。”
事已至此,繞是韶光再不諳世事,她也明白了七八分,她的肚子裏恐怕已經有了一個嗷嗷待哺的生命。
是她同顧燁的孩子。
這個孩子的存在,不能讓竹墨和妖王知道。
這些時日下來,韶光其實對目前的情況也算是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因為她當時執意要嫁給顧燁,妖王當時壓根不會出兵去管天界和人間的死活。
讓魔界和天界鬥得兩敗俱傷,才是妖界最理想的選擇,韶光正是因為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意味著它可能會成為被利用的工具,她才會選擇不告知兄長。
她和顧燁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錯誤,但是孩子卻是無辜的。
醫仙過來看韶光的時候,她整個人柔弱無助的不得了,仿佛一刹那失去了所有生機,看完她的情況,醫仙思索片刻開口道:“天後娘娘應該是沒什麼大的問題,您現在這個模樣更像是有了小殿下所導致的。”
這話說的含蓄,隻是隻要稍微一動腦筋就能夠想到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和她自己所料,不差分毫。
麵前的少女略微斂去眼底的波濤洶湧,盡量將聲音放得平淡一些而後道:“謝謝醫仙,我知曉了。”
醫仙見到她這個樣子,愣了一下道:“娘娘不準備告訴陛下嗎?”
韶光苦笑,她覺得很累,而後道:“不必了,沒有必要為了這種事通知陛下,也不是什麼大事。”
她的孩子,隻屬於她一個人就好,不需要再屬於其他的什麼人。
韶光想。
天生上神並不多,顧燁同韻涵的孩子應該是天生上神,因為他們都是神族。
隻是,她同顧燁的孩子應當不是如此,他的母親是妖族,他從一出生開始就不是純種的神族,他在天界肯定不會像顧清那樣受人喜愛。
她有些犯了難,可她仍然想把孩子生下來。
這是她的孩子,這個生命應當有來到這
個世界擁抱溫暖的權利,韶光想,她不應該這樣因為自己對他父親的愛恨情仇而影響到他的出生。
等到一切都結束了,她想帶腹中的孩子看遍大好河山,人間風光。去她不曾去過的地方,見她不曾見過的風景。
韶光想,或許自己現在又有可以堅持下來的動力了,而這動力就是她腹中的孩子。
——
顧清的出生一開始就是受萬人矚目,天帝繼任至今幾千年方才誕下一個小殿下,又是正統的神族,花神的母族勢力又極其強大,自然少不了關注。
但這一切隻是風平浪靜的開端,在重重平靜之下,即將到來的是暴風雨。
他已經等待好撒網,隻待妖界反叛之心一起,就利用花神的母族同妖界作戰,再將妖界那些力量肅清,把矛頭轉移到韻涵那裏,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剝奪他們的兵權。
去母留子,顧清是正統的神族,把他當做繼承人撫養也未嚐不可。
他很想殺了花神,真的多年來,布局謀篇,顧燁從未有過猶豫,可是這一次,他卻真的覺得對不起韶光。
況且……
攻打妖族的事情不能讓韶光知道,若是她知道了這件事,他不清楚會有怎麼樣的後果。
身著一襲白色錦紋華服的天帝有些心煩,頭上的冕冠有些歪了,但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手中的奏折都被他散落在地。
妖界那次和天界合作就是逼不得已,他們本想坐收漁翁之利,若不是因為他去娶了韶光,恐怕就算天界和人界生靈塗炭,妖界也壓根不會放在心上。
顧燁揉了揉自己緊皺的眉心,妖界包藏禍心他早就知道,可是與妖界動手勢必就會牽連到在其中左右為難的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