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語震懾住了大多數躍躍欲試的諫官,讓他們不敢再輕易的開口,一個個麵帶急色,卻是毫無辦法。
但他們不敢開口,卻不代表所有人都不開口,就在房遺愛剛剛才鬆了口氣時,那太醫令王大人站了出來,哼道:“雖然老夫不懂種地,但在用藥方麵卻算的上略知一二。以老夫多年行醫來看,此法雖然對蟲害有效,但卻有巨大的隱患,一旦處置不當便是害人。常言道是藥三分毒,既然能毒死蟲物,自然也能毒死人。我等行醫之人尚且不能把握其中劑量,何況是你?”
房遺愛哈哈大笑,目光看著他說道:“王大人說的不錯,我是不懂醫術,但同樣在種地方麵卻也是略知一二。蟲體何能與人相比?毒藥致死劑量,比人應當小的很多很多,隻要不是故意吞食,如何能致人死地?”
“簡直就是荒唐!毒藥劑量再小,累積的多了,也會致人於死地。但凡人食用了使用毒藥殺蟲的麥子和稻米之後,皆有生命之危!如此行徑與殺人,又有何區別?你這般推崇此物,乃禽獸不如!”王太醫令怒斥道。
房遺愛被這話差點沒有給氣死,這老頭在醫術方麵的確是顯有人比,他說的也正是農藥使用的最大問題所在,但你用這片麵的問題來搞人身攻擊,這就實在過分了!
既然人家都罵到了頭上,房遺愛也就不再客氣,當下哼道:“王大人所言,晚輩不敢苟同,到底是不是禽獸,後人自有公斷。你是大夫,以醫道見長,普天之下無幾人能出您之右側。這一點,晚輩對您是萬分敬佩。但若論眼界和遠見,您當真是不及晚輩半點。”
“你……放肆!”王太醫令大怒,被房遺愛這句猖狂的話氣的著實不輕。這個乳臭未幹的黃口小兒,竟然敢在自己麵前大放厥詞,說自己目光短淺,真是豈有此理。
不止是王太醫,就連朝中大多數大臣也對房遺愛怒目而視,因為這句話連同他們也都給罵進去了。
房玄齡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列喝道:“混賬東西,大殿之上豈容你如此狂妄,還不向王大人賠禮道歉。”
然而房遺愛卻沒有任何動作,反而目光望向他,開口說道:“父親,我覺得剛才我說的話,並沒有什麼過錯,也不會道歉。人都說盛世大唐,可我夜夜望長安,滿目皆是骨瘦病殘。時至今日,百姓家每日隻能飽食一餐,繁華之下,夜夜可聞無助哭泣之聲。春種至夏收,多少日夜,又有多少在等待中永遠閉上雙眼?”
“可是老天爺就是不開眼,偏偏要掐斷他們的希望,要起一場大蟲災,讓苦苦等待的希望變成失望。而現在,你們卻又要將失望變成絕望,將那僅有的希望也要掐滅。是,在這間大殿之上所站立之人皆是長輩,更是撐起大唐的脊梁。於情於理,我都不該違背你們中間任何一人的話!但是,我們分明有希望啊,就這麼放棄,我不答應。”
房遺愛大聲說著,目光環視著在場的所有官員,滿目淒涼的說道:“是,以藥治蟲聞所未聞,也極其冒險。可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世上之事,又有幾件事能夠有絕對的把握?而你們這些人,因為懼怕失敗,不敢承擔責任,就選擇放棄,並加以阻攔,來保護自己。你們算是什麼官?你們有為萬千在饑餓中苦苦掙紮的百姓考慮過嗎!你們可知這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要有多少人死去啊。等那一天到來了,你們就都是罪人。”
“還有你們這群所謂的醫術頂尖的禦醫,你們身懷絕世醫術,明知隻要把握藥的劑量便能在對人影響微乎其微的情況下控製住蟲害,卻怕身敗名裂拒不相助,反而在朝堂之上大做文章,你們的仁心哪去了?!以醫術救一人能救,為何就不能救更多的人。同為醫者,你們可知那位因發明以藥治蟲而失敗被殺的大夫,他當初下定決心時,是為了什麼?好,我告訴你們,他是為了救下萬千的百姓性命。所以,他才到死都在高呼自己不後悔啊!”
此言此語讓大殿之內寂靜無聲,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浮現出陣陣複雜。說句良心話,之所以會有今日之局麵,也正是因為每個人心裏正如同房遺愛若說的那樣,不願意承擔那份責任。
因為這個法子實在是太另類了,沒有人敢相信這會絕對的成功。盡管有魏征在一力支持,但更多的人為了前程,都選擇與其站在了對立麵,更有甚者,還打算以此機會拉下魏征。
身為皇帝李二陛下也清楚這些官員心裏的想法,今日朝廷之辯,讓他尤為失望,也將人性看的透徹。房遺愛的連番質問和指責,讓他心中既氣憤這小子的目無禮法和膽大妄為,又極其欣賞他的率真和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