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高陽公主離去的身影,房遺愛心裏的那根弦似乎被崩斷了,心裏的濃濃愧疚感,讓他幾乎窒息。
是自己錯了嗎?難道想要活著就這麼難!也是啊,連自己都想活,人家房遺愛難道就不想?
人家高陽公主既然也重活了一世,不論出於什麼目的,都是回來尋找房遺愛的,現在他死了,自己卻頂著人家的身軀重新活了一世,這又和殺人凶手有什麼區別?
也正如高陽公主所言,即使自己重活了,但房玄齡夫婦還算是自己的父母嗎?自己也是有自己的父母,雖人在不同時空,但那印在腦海裏的歸屬感,卻是誰也替代不了。
我把人家當成什麼了?不過是遮擋身份,混吃混喝的大傘罷了,而在心裏從未曾將他們真正的當成父母。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一個竊取別人的一切地騙子,一個徹頭徹尾的無恥之徒罷了!真虧得自己還那樣冠冕堂皇,說什麼要實現人生夢想——我他媽不是人啊!
房遺愛坐在床頭瘋狂的大笑著,笑著笑著眼淚就往下掉,於是不顧一切地從床上爬起,穿戴整齊後走到桌前,提筆寫下了一行字,然後伸手推開了房門,目光望向門外燦爛的陽光,孤身一人來到了祠堂裏。
他跪在房家祖宗的牌位前,仰頭看著前方一排排的牌位,咧嘴一笑,聲音沙啞道:“房家的列祖列宗,今日我方俊來這裏就是給您們認錯,也不求諸位的原諒,隻希望諸位能夠做個公證。殺人本該償命,但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得到舉劍自我了斷,我沒有這個勇氣!”
房遺愛慘然一笑,雙眼通紅地看著諸多牌位:“這老天爺真的會開玩笑,我真的不懂他為何要這樣玩弄人,若當初直接死了該多好。那樣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發生,房遺愛也更不會死!事到如今,我也不再辯解什麼,也不知該如何去做……”
“嗬嗬,我方俊本是來自後世的一條遊魂,幸得房家的收留才得以偷生。可是,我不想死,房遺愛也更不想死啊!終究還是我害了他,我良心不安。老祖宗啊,你們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房遺愛眼淚縱橫而下,不斷地在地上磕著頭,哽咽道:“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你——沒有什麼錯,那是吾兒命該如此。”沉重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房遺愛輕輕回過了頭,目光看著麵色憔悴地房玄齡,嘴唇微微哆嗦著:“爹,你——”
“有些話不必問祖宗,吾是房氏族長,我允許你繼續呆在這裏。回去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房玄齡聲音沉重的說道。
房遺愛聞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滿臉辛酸的說道:“您是大唐第一宰相,可以如此大肚能容,收留我這個冒牌貨。可是——我心中印著自己的爹娘,對你們太不公平。我良心難安!”
“生而為人,當頂天立地,你替吾兒而活,若現在就這般死去,讓吾妻該如何?你許下誓言,要助吾大唐人人可吃飽飯,就這般放手,置吾大唐千萬百姓如何?”房玄齡雙眼微紅喝斥道,“若你不來,吾兒沒了便沒了,縱然傷心也不會怨誰。可如今你活了,又死去,對吾妻打擊何曾巨大,天下人又會何其失望。你要辜負多少人?你自己認真地想想吧,若你依然要走吾不攔你,吾給你上報早夭,從今往後休要回返長安城,吾也絕不會再見你。”
說完,他轉身快步出了祠堂,留下房遺愛一人在裏麵又哭又笑。房玄齡越是這樣,他心裏就越是愧疚。他早已做好了準備,等待著房玄齡的處決,但是等來地卻是收留,連一句責備也沒有。這讓他心裏幾乎都要窒息,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他將自己心裏的最後一絲埋怨都給擊碎,讓他那從後世帶來的思想全部坍塌。他徹底崩潰了——
房玄齡不怪自己,但他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更沒有什麼臉麵再繼續賴在這裏。所以,他決定離開。
祠堂中,他默默地站了起來,失魂落魄地走到房玄齡夫婦居住的地方,遠遠地看了一會手持針線低頭刺繡的盧氏,緩緩地在地上跪倒,恭敬地磕了幾個頭,最終快步消失在院子裏。
他離去的瞬間,盧氏突然抬起頭朝這邊看了看,心裏莫名的有些煩亂,手上的針尖直直地紮進了手指裏。盧氏急忙伸手按住針眼處,心裏頭的突然特別想念自己的兒子,她輕輕一愣,不覺得有些慌亂起來。
“來人!”她站了起來揚聲喊道。
“夫人。”兩個丫鬟快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