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

“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梁微安將門又敞開了一些,請他進來。

方越霖進入屋後,關上門,跟著和梁微安麵對麵地在沙發上坐下。

“這是我剛剛收到的禮物。”梁微安不客氣地把手裏的文件袋放在茶幾上,往他那邊推了一下。

可是方越霖卻好一會兒沒反應,好像原本機靈的一個人突然變遲鈍了似的。

她奇怪地朝他看去,卻發現他在看她,一霎不霎,目光直直的,沉沉的。那雙大大的鳳目還是那般的漂亮妖魅,好像隨便一個勾眼,就能把女人的魂魄給勾走似的。

可是梁微安卻覺得他的眼神怪怪的,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像是在審視什麼似的。

她一不小心就把心裏的疑惑表露在了臉上,眉頭細微地一擰。

對麵的方越霖也不知道是看出了她的表情變化,還是終於覺得看夠了,慢吞吞地拿起了茶幾上的牛皮紙袋。

明明他沒再看她了,可梁微安還是覺得他怪怪的,看著他慢吞吞地打開文件袋,又慢吞吞地取出裏麵的照片,慢吞吞地一張又一張看著……

梁微安突然靈光一閃,知道哪裏不對勁了,他今天很安靜,安靜得有些過了頭,好像進門後就沒說過一句話。

他這是怎麼了?

梁微安差點就想脫口而出地問他,可是話到嘴邊,想到此刻的場景本來應該是她拿著這些照片高高在上地質問於他,然後他必然會焦急地跟自己解釋一番……其間,她當然是要拿喬地質疑一番,而他自然是要低聲下氣地發誓他的清白……

這場景想想就挺有趣的。可若是她關心地對他問上一問,那她的氣勢勢必要矮上一矮,後麵的戲演起來恐怕是味道也沒那麼足了。

好一會兒功夫後,方越霖終於慢吞吞地看完了照片了,又很仔細地放回了文件袋裏。

梁微安看他如此淡定,竟好像不打算澄清什麼,便有些沉不住氣了,故意冷冷地問道:“你不打算發表點意見嗎?”

方越霖將文件袋放回茶幾上,一個斜眼朝她看了過去,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技術尚可。”

看他不慌不忙的樣子,像是胸有成竹,讓梁微安不由地懷疑他這到底是不怕她生氣呢,還是他已經看穿了她的意圖?

可是就這麼被蒙混過去,那也太便宜他了。

梁微安怎麼想都覺得不甘心,往後一靠,靠在沙發背上,雙臂在胸前交叉,語氣越發冷漠:“這麼說,你是無話可說了?”

方越霖沉沉地看著了她好一會兒,好像在考驗彼此的耐心似的。

梁微安自覺輸人不輸陣,硬著頭皮由他看……雖然心裏也覺得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幸好,在她開始頭疼的時候,方越霖突然冒出一句:“你心裏不是都有數了嗎?”

他這話說得是意味深長。

梁微安差點被口水嗆到,像這種模棱兩可的話,也端看聽的人怎麼理解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無聊,以方越霖這個人的脾氣,恐怕是寧可使盡辦法用盡心思把證據擺到她麵前,也不會如她所願地上演連續劇裏的狗血情節的。

她嘴角一撇,突然話題一轉:“你的聲音好像怪怪的,感冒了?”一邊說,一邊心裏腹誹著:要你洗完澡不穿衣服跑出來秀身材,活該!

方越霖幹咳了一下,順著她的話說:“好像是有點著涼了。”說著,那聲音好像是更啞了一點。

看著估計會病得不輕。梁微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但又忍不住吐槽說:“你感冒也就罷了,可別把之之給傳染了。不如把之之送到我這裏住到你病好。”她越說,越覺得這個主意還不錯,甚至還隱隱有種巴不得方越霖好得越慢越好的感覺。

她怕對麵這精明的男人會看出她的小心思,掩飾似的站了起來,“我給你倒杯水吧。”說著,朝飲水機那邊走了過去。

“不用麻煩了。”方越霖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有些近,像是也跟了過來。

梁微安沒多想,伸手去拿杯子,忍不住說:“方越霖,你今天真是怪怪的。”客氣得有些過頭,他一向不是很不懂得跟他客氣的嗎?

“哪裏怪?”背後傳來對方略帶興味的聲音,聲音竟好像又不啞了。

梁微安感覺聲音就在身後,在湊上來,就要貼上她的背了。

他這不是想要輕薄她吧?她微微有些不悅,心裏覺得就算她是他兒子的媽,就算他們有了半年之約,也不代表他可以如此輕浮!

“喂,你給我……”她轉頭想要斥他,可是話沒說完,突然感覺到後脖子一陣劇痛,然後眼前一黑……

是他!

為什麼……

她還沒想明白,就感覺意識正在散去,腳下一軟,身體軟軟地往地上倒了下去……還沒來得及感受到下一個痛意傳來,就感到腰上一緊,像是什麼人摟住了她……

一瞬間,她的心仿佛被什麼狠狠地掐住,靈魂在垂死掙紮地叫囂著,為什麼,為什麼你又一次……

為什麼是“又”?

跟著是一片純粹而徹底的黑暗,永無止盡,沒有一點光明,她仿佛是不斷地下墜,下墜,一直墜到了沒有盡頭的深淵……

當梁微安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潔白的天花板,她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在醫院。

她直覺地坐了起來,卻感到脖子後一陣刺痛傳來,好像在提醒著她在她昏迷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是沒看到到底是誰襲擊了她,可是當時跟她在一起的顯然隻有方越霖,所以答案便沒有什麼不確定性。

是他,也必然是他!

可為什麼?

梁微安不由地捏住了胸口,實在想不明白方越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仔細回憶這一天發生的一切,明明在她去找他的時候,一切還好好的……可是等他來找她的時候,他就變得怪怪的了。是因為那些照片刺激了他,還是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難道是之之?

梁微安試圖去給他找理由,也許是有人拿之之要挾他,所以他不得已才……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在理智上,她確實是可以理解,可是在情感上,她卻覺得無法接受。哪怕是他有了什麼難言之隱,哪怕是他被什麼人要挾,為什麼非要用這樣的方式?她就不信以他的腦袋瓜子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哪怕是給她一個小小的暗示也好……

可是他什麼也沒做!

梁微安突然有了一種識人不清的沮喪感,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你以為那個人是金玉,如珠似寶地寵了一個月,然後卻突然發現那不過是一坨敗絮罷了。

惡心,那還真是惡心。

梁微安突然覺得沒準六年前她會離開就是因為發現自己被豬油蒙了心地把敗絮看做了金玉,實在不堪欺辱,隻好甩袖而走。

她惡心了半會,總算冷靜了下來。

反正兒子不能換,男人總是可以換的。

她梁微安也不是一株非要依附男人而活的菟絲花,最多是當六年前被狗咬了一口才是!

梁微安深吸一口氣,又揉了揉脖子,想著總得嚐試自力自救才行!

她先打量了自己一番,原來的衣服都還穿得好好的,隻有腳上的棉拖鞋不見了。她再打量周圍的環境,發現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除了這張床還有一個壁櫥以外,其他竟什麼也沒有,準確點說,應該是特意移走了吧。

梁微安從牆麵和地板上的痕跡判斷,這原來應該是間很普通的房間,約莫是為了把她關進來,怕給她留下什麼可以利用的東西,幹脆就把所有能搬走的都搬走的,隻留下這張床。

而那個櫃子裏估計是一片空空吧。

雖然心裏覺得這個結果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了,可是以她此刻的境地,實在不容她放棄那剩下百分零點零一的可能性。

她下床,穿著棉襪走在了冰涼的地毯上,然後打開了櫥門,果然,裏麵空蕩蕩的一片。

她正想關上門,就聽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幾分頤指氣使:“她醒了嗎?”

梁微安的眉頭微微一動,第一個想法是,是她!第二想法是,外麵有人……幸好她沒冒冒然就試圖闖出去。

守在門口的男子的聲音聽來非常陌生,“沒聽到什麼動靜,應該還昏著。”

“給我開門!”來人理所當然地命令道。

“可是……”守門的卻有幾分遲疑。

當梁微安幾乎以為自己可以避過這個探訪者的時候,卻聽門外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卡擦……

跟著門被打開了。

“人呢?”先是來人怒極的斥責聲。

“在裏麵啊。”守門的很是無辜,“沒人出來過。”

“是不是躲床底下了?”又一個陌生的聲音加入。

這個爭執很快就結束,因為梁微安站在來人視線的死角,因此一開門的時候,對方看到床上沒人,第一感覺便是她逃了,可是這房間不過就這麼點大的地方,除了床就是貼著牆壁的櫃子,隻要從門那邊視線微微掃過來一點,自然就能看到她了。

當梁微安的視線與來人交疊的時候,來人笑了,得意的,燦爛的,仿佛是天真單純的少女獲得了一份稱心的禮物一般。“沒事了,人在!”

隻可惜啊,梁微安沒興趣當這份禮物,對方更不是什麼天真無邪的少女。

“伊莎貝小姐。”她無奈地打招呼,也想笑,隻不過卻是苦笑。她原來還沒那麼不安,可是聽了剛才的那番對話,心卻有些沉下來了。

原因倒不是因為嫉妒什麼的。方越霖如果和伊莎貝是一夥的,那顯然不是自願的,他們兩個想在一起,就盡管在一起好了,又何必非要綁架自己呢?當然不能排除這兩個變態又無聊,沒事生點破事出來的可能性。

隻是這個可能性極小,貌似隻有在推理小說和恐怖小說裏才有發生的可能性,在現實,她覺得可能性不足百分之零點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