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嘶,我真的老了……”
楊澤於趴在車上,用拳頭捶著後背。年齡大了,腰腿都不太方便,尤其是在和飛鷹寨的激鬥之後。若不是屠詩從頭到尾目睹了楊老前輩的精彩表現,還真可能把他當成是一個普通老人。
想來想去,屠詩長歎一口氣。
“怎麼?你覺得我不該斬盡殺絕?我本來就怕閃著腰,可惜他們非要送死,我有什麼辦法?”楊澤於斜乜一眼。
這說的是飛鷹寨的匪盜們,和楊澤於一交手,就仿佛豆腐碰上鐵壁,粉身碎骨,連逃跑都來不及。眼看要死於刀下,頭目大喊“西北旱災,災民投靠我們,所以——”,還沒說完,就掉了腦袋。
“總有些人以為劫富濟貧就是不死金牌。說得好聽,災民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楊澤於嗤笑。
“您說的是。”屠詩沉重地點點頭。“他們確實該死,隻是我一想到災民,心裏不好受。這旱災,我在荊州已聽說不少,可到底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之前已是兩年歉收,今年是春夏連旱,怕就怕連著秋天,存糧不夠吃,聽說黃河上遊還鬧了蝗災。沒糧食,酒肯定也沒了。”一想到這兒,楊澤於也情真意切地歎氣,珍惜地摩挲酒壺:“得找個家裏開酒廠的徒弟。”
今年壞事不止一宗,除了旱災,各地都有麻煩。荊州憶北城出現妖怪;揚州倭寇猖獗,船隻難以離港;冀州有外族借遊獵為名屢屢犯邊;豫州牟親王擅動私兵,與青州徹親王交戰,引致兩地驛路停運,車馬難以來往;梁州博親王染病在身至今未起;兗州紈絝子弟橫行,百姓哭求裴零回來;徐州親王薨命,世子尚幼……民間流言四起,說是當今陛下統治無方,導致天怒人怨。
別的不說,屠詩是荊州憶北城本地人,又與唐苦、路弧交換過情報,對這個話題還是有發言權的。所謂怪物攻城,其實是有位叫“丁大師”的人在幕後操作;而梁州博親王染病,則是“辛大師”下的毒。這兩人應是同一組織,有計劃,有預謀,很可能已經滲透至九州各處,興風作浪;若往壞的方麵去想,也許剛才提及的事端裏有一半是他們幹的,最輕最輕的罪名都是叛國罪。
可是這些也僅止於“麻煩”而已,除了徐州親王暴斃,其他的對國家社稷都算不得大事,敵人能量不小,應有更大的謀劃,就拿梁州為例,看似暗害博親王,實則挑動三苗教與唐門的矛盾,順勢把三苗教收歸組織所用;而三苗教在梁州占盡地利,將是一顆難以清除的毒瘤,不可輕動,也不能疏忽,無形中又牽製了唐門。辛大師雖死,但大勢已成,梁州亂象此後隻會更多。
梁州既已如此,荊州隻怕也隱藏著屠詩看不到的暗湧。他把幾件大事連串到一處,思索其中關節:
怪物攻城;
吉親王上奏說憶北城縣丞鮑豐學護城有功,鮑家幾位侍郎則大義滅親,紛紛陳情,皆言說不可;
聽聞憶北城捷報後,外戚勢力之首、聖上之舅、霍亥上表,說那南方水土豐美,遊人樂而忘返,何須憶北?於是憶北城就此改名為安定城;
綜合下來,屠詩終於明白違和感在哪裏了。
除了雍州由當今天子直接統管,其餘八州均有諸侯王統轄,而數以百計的門閥世家安插其中、從旁輔佐。諸侯王收取賦稅,有勢無權;天子派來的州牧協助管理,有權無勢。這是個相互製衡的局麵,並一直往下沿襲,諸侯王將屬下任命為各城城主,而州牧則管理各城縣丞。此為帝王禦下之術,避免地方官與諸侯王勾結,方能長治久安。
換句話說,吉親王是不可能為鮑豐學說話的,除非鮑豐學已暗中投誠。連鮑家人都看得出鮑豐學站錯隊了,陛下又如何看不出?隻是陛下與吉親王一母同胞,或念及此,才用改城名一事敲打胞弟,警告他最好安安分分留在南疆,莫要惦記北方?
再反過來看,如果怪物攻城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丁大師的真正目的是要讓鮑豐學投誠吉親王,還是說要幫助吉親王叛亂?童掌櫃打通雷振宇和鮑豐學的關係,給屠詩下海捕文書,那麼金家商會與北虎幫有沒有摻和到其中?
屠詩心驚肉跳,他不負責任地猜想一下,頓時感覺這裏麵的水也很深,難怪能成為“華夏”服務器的主線劇情。如果不是身負通緝令,他真想追根究底。
經過一座小城,車隊慢悠悠地在酒肆前停下,因為楊澤於酒癮又犯了,還說什麼在店裏喝酒才最夠味兒。說來也好笑,車隊後麵始終如影隨形跟著一大批玩家,都是些眼紅屠詩懸賞的,數日來人員換了幾次,有的人知難而退,有的人呼朋引伴。而楊澤於一人擊潰飛鷹寨的事跡太過轟動,導致玩家們再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