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結案(1 / 2)

禦清鋒被擒無疑是個驚天消息,一時之間斑斕錦搶盡風頭,人們重新認識“六扇門中好修行”這句話。身負雙職業又如何?手持神兵利器又如何?能抱NPC的大腿,比什麼都來得實在!

屠詩修改了自己的看法。力量其實有三種,一種是基於肉體的暴力,第二種是輿論,第三種是法律。斑斕錦仰仗的不是NPC,而是法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個說法太過浪漫,真相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衝突。發生衝突,誰也不讓步,就隻能用拳頭說話。男人比女人拳頭大,成年人比兒童拳頭大,健康人比病患拳頭大,練武的又比不練武的拳頭大。

拳頭能分輸贏,卻不能分對錯。個人的暴力終究有極限,人們完全可以不與強者正麵比拚暴力,而是批判他。輿論基於道德,即便強者能用暴力取得肉體上的勝利,但在道德上他始終處於下風。他可以戰勝一個、十個、一百個人,但是他能戰勝成千上萬的人嗎?他要麵對的是整個社會,是不知躲藏在何處、也不知什麼時候襲來的暗箭。他的拳頭打出去隻會打中空氣。如果他與輿論為敵,他就徹底失去社會地位,再也沒辦法和別人打交道,眾叛親離是最好的結局。

而法律更在輿論之上,以國家暴力機器為倚仗,是終極力量。這再正常不過了:如果道德譴責無法處理某人某事,那就由法律來做出裁決。軒轅低調明明占據了輿論高地,為什麼撤銷懸賞,就是因為他不想觸碰法律的紅線。如果說輿論還有扭轉的機會,罪名可不能隨便扭轉。一時的非議不可怕,可怕的是跟隨檔案終身的案底,後者相當於蓋棺定論。隻有在法律的保護下,弱者才敢對強者大放厥詞,而強者也不敢用拳頭解決問題。

屠詩再厲害也隻是一個人,無法和法律對抗。他很輕易地接受了這個結論,未有任何不快。

他仰頭看看窗口。窗很高,灰塵在光線中舞動、降落。這是刑部大牢,地上鋪一層稻草,牆角放著經年累月、很可能從未洗刷過的馬桶。如果把看不出原本顏色、密布跳蚤的破布稱為“被子”的話,那牢房裏是有被子的。大牢裏很安靜,靜得能聽到老鼠窸窣。極久極久,會聽到若有若無的呻吟,再豎起耳朵去聽,什麼都沒有了,好似隻是錯覺。除了思考暴力、輿論、法律這些問題,屠詩實在找不到事情可做,毫無遊戲體驗。

鐵閘聲、腳步聲漸近。屠詩後背離開欄杆,懶懶轉了個身,隻見斑斕錦大步流星而來,開了牢門。屠詩竟油然而生一股雀躍歡欣:總算來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斑斕錦從牆上取過鞭子,不容分說就猛抽屠詩,兩眼好似要噴出火來,直把屠詩當成殺父仇人。一鞭下去扣了數十點血,屠詩知道這是到嘴邊的鴨子飛了、找他泄憤呢,連忙舉起被銬住的雙手遮臉,叫道:“喂,你不是來提犯的嗎?你打死我,案子還審不審了?”也虧他經過白象睡蓮蓮子油的淬煉,皮糙肉厚,要一般人早就疼得滿地打滾了。

又抽了幾下,斑斕錦獰笑道:“原來你也怕死,裝什麼英雄好漢?”

屠詩懶得與他分說。自己死了不要緊,可身上還有本命蠱,別連累了繾綣闌珊。

很快他便被提到刑部大堂。

他抬眼看去,為首的是曾有一麵之緣的“裴好膽”裴侍郎,旁邊坐著烏霆殲,更有幾位官員列座兩旁。好大的陣仗,用來審區區一個通緝犯是不是太浪費了?

這隻是走過場而已,他對自己說。

有官員開始念罪名。除了“搶劫傷人”和“畏罪潛逃”之外,還有“盜竊”、“殺人”、“襲擊衛兵”等罪,每念一條,就問屠詩:“你可認罪?”

屠詩機械地回答“認罪”。是的,都是他犯的罪。他一路逃亡,屢屢被逼入險境,不得不動用武力。這沒得辯解,重要的不是動機而是結果,被他傷害的人不會因為他被冤枉就原諒他。他比誰都清楚自己不再無辜。當寂寞芬芳激動地說是他的粉絲時,他其實沒認真對待,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被崇拜。偶像應該給粉絲帶來正麵影響,而不該像他一樣劣跡斑斑。

“……罪大惡極,施以黥刑,流放冀州,發配充軍!”

裴零念完判詞,看向右首一位官員,那官員頷首道:“都察院無異議。”

於是裴零看向烏霆殲,烏霆殲喝道:“來人,上刑!”

屠詩麻木地聽著,心想什麼刑罰他都不在乎,見兩名大漢走來,一人兩手空空,另一人捧著刀鑿陶瓶,心裏一驚,想起這黥刑好像在哪裏聽過,心裏莫名十分抗拒。沒容得他翻找記憶,空手的大漢固定住他的頭部,另一人以刀鑿在陶瓶中蘸了一下黑色液體,劃開他額頭皮膚,下刀又慢又重,冰冷液體刺激他發燙的傷口,倍添痛楚,刻完一劃後又蘸蘸液體,間歇式的疼痛讓他冷汗直流,頭部卻被鉗製住無法擺脫。足足三十秒的時間,刀才停下,他終於想起這是什麼刑罰了!那陶瓶裏裝的是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