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被這冷漠的聲音驚到了，哭都停下了，睜開眼看著蘇虞。
蘇虞拉著蘇晏行的手，直接與她擦肩而過，連一眼都沒有回頭，更是無動於衷。
忽然空氣就安靜了，所有人看著蘇虞拉著蘇晏行一點點地走過去，在過道裏越走越遠。
那背影，就像是永不回頭了一樣。
或許是因為蘇虞到底是曾經蘇母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在這一瞬，蘇母第一次那麼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被猛地割了一下。
她覺得，自己是真的徹底要失去這個女兒了，她鬆開蘇念念的手，從後麵追了過去。
蘇念念的心一驚，在後麵追了一步，“媽——！”
她抓住了蘇母，她不想蘇母再去追蘇虞，她想蘇母與蘇虞……徹底斷絕關係，以後，隻疼愛自己，內心的這種想法根本不受控製地在一點點擴大。
蘇母的腳步頓了頓，她盯著蘇虞的背影，看著那背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然後腦子裏一空，等到她反應過來時，從身體裏生出一種原始的渴望與害怕，她一把甩開了蘇念念的手，抬腿追了上去。
高跟鞋的聲音在過道裏異常清晰，‘噠噠噠’得像是踩在人心尖上。
蘇麒愣了一下，追了上去。
蘇漠回頭看了一眼蘇念念，也追了上去，他有一種直覺，這一次，是徹底，徹底要失去蘇虞了，無論什麼辦法，都挽回不了她了。
蘇父依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他隻是心裏很悶，悶得喘不過氣來，他下意識地也想跟著人走，隻是，才走了一步，就被蘇念念拉住了。
“爸爸，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蘇念念搶先說道，臉上是柔弱難過的淚水。
蘇父一看到她就覺得蘇虞真的不懂事，他拍了拍蘇念念的手：“放心，無論如何，爸爸最疼的是念念你。”
說完，他卻轉身步子忍不住快了一些。
有些事情，埋藏在血液裏，心的深處，當這些東西爆發的時候，身體的反應往往是最快的。
……
蘇虞本來就在宿舍裏，本不該離開宿舍樓的，隻是，那裏現在都是一群她不想見到的人，導致她也不想站在那裏了。
她一直牽著她哥的手走到了宿舍樓下，推開了宿舍樓的門。
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的雷雨，雨非常大，稀裏嘩啦地落下，在黑夜中偶爾穿梭著一兩道閃電雷光，轟得一聲炸開。
“想去哪裏？”蘇晏行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蘇虞仰著頭看著沒有星光隻有暴雨的星空，笑著說道：“隨便哪裏都好。”
“哥在外麵租了房子，搬去那裏住？”蘇晏行的聲音很輕，還有些不自然。
閃電劈下來時，如果蘇虞仔細看的話，就會看到他有些發紅的臉。
蘇虞一聽蘇晏行還在外麵租了房子，不由咕噥一聲：“哥，咱們這麼有錢的話，為什麼還要住在學校宿舍啊？”
蘇晏行：“……”
“還等什麼？走吧，哥。”蘇虞晃了晃蘇晏行的手，抬腿就想跨進暴雨中。
“等一下！等一下！”
身後，是氣喘籲籲跑下來的蘇母，蘇母的一隻高跟鞋都在下樓的時候弄丟了，她崴著叫跑過來，臉有些白，“小虞，跟媽媽回家去好不好？”
什麼多餘的話都沒說，蘇母這一次下意識地隻說了這一句。
蘇虞仰頭看著夜空，她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清清淡淡地回道：“蘇女士，已經晚了。”
“小虞……”
“我已經不需要你們了，也希望你們早點認清現實，不要再來糾纏我，真的，很煩。”
蘇母的心砰砰跳著，隨時都好像會跳出胸膛，她哭著，這會兒很是無助，從前還能對著蘇虞叫囂著血緣關係，叫囂著她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叫囂著雖然她對她不好，但這一切都是原因的諸如此類，但這會兒，什麼話都顯得蒼白。
她隻遵從內心地問了一句：“不需要媽媽的愛了嗎？媽媽會愛你的。”
蘇虞笑了一下，那一聲笑，從容又寬和，顯然，她的心是放下了的。
“不需要，我有足夠多的愛，也沒有位置給別人了。”
說完，她牽著蘇晏行的手，朝著暴雨中走去：“哥，我們快走吧。”
“小虞！”蘇母踉蹌著追過去，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地上的水花都濺在了她漂亮的名牌裙子上。
但是蘇虞沒有回頭，留給她的隻是一個決絕的背影。
蘇母忽然意識到，已經不止一次了，好幾次了，從第一次蘇虞被蘇晏行帶著離開蘇家，到後麵晚會那天，再到現在。
隻有這一次，她真真切切內心發寒地意識到，蘇虞，徹底在斬斷他們之間的關係。
“媽！”
蘇麒見到蘇母摔在地上，立刻扶了起來，然後抬頭去看蘇虞。
追上來的蘇漠跑了出去追上去，他攔在了蘇虞和蘇晏行麵前，雨水衝得他看起來很狼狽。
但蘇虞和蘇晏行即便在雨中都好像沒那麼狼狽，反倒是幾分從容。
蘇虞搶先開口了，她的聲音很平靜，雨聲很大，可還是把她的話傳到了蘇漠耳邊：“我想，我們應該留給對方最後一點體麵，不是嗎？”
蘇漠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體麵……這種東西，還有嗎？
雨水順著流到嘴巴裏，他忽然覺得有些苦澀，他張嘴解釋道：“我們趕來，不完全是因為念念，我已經知道念念好幾次說的話在引導我們誤會你，忽略你，我們這次來，就是擔心她會傷害你……”
“謝謝，但你看到了，我哥早就來我身邊了。”蘇虞的聲音依舊平靜，甚至客氣。
蘇漠還想說些什麼，蘇虞已經抬腿和蘇晏行離開了。
她最後說的一句話是：“保持最後的體麵吧。”
蘇漠轉身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兩個人身影跑離了自己的視線，而他站在原地，任由雨水嘩啦啦地衝在自己身上。
“哥，你傻站在這裏幹什麼？還不快追啊！”蘇麒將蘇母扶著站好後又追出來，見蘇漠完全不去追人，不由著急了。
蘇漠拉住了蘇麒，嘴裏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剛才蘇虞說的話：“保持最後的體麵吧。”
“哥，你在說什麼啊？”雨下得太大了，蘇麒沒怎麼聽清。
蘇漠的聲音就大了一些：“保持最後的體麵吧！”
蘇麒愣住了，卻被蘇漠拉著轉過了身往回走，雨水很快就將他們淋濕了，澆透了。
“你們為什麼不去追你們妹妹啊？！去追啊！”蘇母這一次真的感覺到了心被撕扯的疼，衝著蘇漠和蘇麒喊。
“媽，回家吧。”蘇漠白著臉將蘇母扶著。
這時候蘇父和蘇念念也下來了，蘇父沒看到蘇虞，而自己老婆在哭，氣氛很詭異，不由詢問：“人呢？”
“走了。”
蘇念念看到蘇母還在哭，聽到她嘴裏喊著‘小虞，小虞……’心裏竟是說不出來的感覺。
“大半夜的跑去哪裏，真不讓人省心，在外麵有錢用嗎，她賬戶是多少？我給她打點錢。”蘇父的心裏也有些難受。
他以為自己會很生氣，畢竟這小賤……蘇虞強得和牛一樣令人生氣，卻沒想到竟然會難受，這不聽話的女兒到底還是自己親女兒。
蘇虞的賬號？
在場的幾人都茫然了。
蘇母抽泣了兩聲，聲音很是懊悔：“從來沒給小虞打過錢做零花，根本不知道她的賬號，聯係方式也都刪幹淨了……”
夜幕下的雨簾中，蘇虞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了，也令蘇家所有人都不再自欺欺人，清楚地明白一件事——蘇虞，真的離開了。
*
蘇晏行在外麵租的這套房子，是兩居室，自帶兩間衛生間，布置得很溫馨。
這裏連她的睡衣都是準備好的。
趁著蘇虞洗澡的時候，蘇晏行也脫了濕衣服去洗澡，他是男生，動作總是要更快一些，擦著頭發出來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還能聽見那邊浴室裏傳來的衝水的聲音。
水聲淅淅瀝瀝的，配合著外麵的雨聲，令蘇晏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垂著視線，臉悄悄紅了起來。
雖然……這間房子早就作為不時之需而準備著，但是，他和小虞真的出來單獨住在一起了？
同……居了？
蘇晏行聽著蘇虞洗澡的聲音，忽然有些坐不住，他丟了毛巾起來，去了廚房裏。
淋了雨要喝薑湯，煮點薑湯，對，煮點薑湯，也正好分散一下注意力。
嗯，分散一下注意力。
但沒有薑，沒有紅糖。
樓下的超市有賣，他快點下去買了拿上來，應該來得及。
蘇晏行立刻換了鞋，拿著手機，撐著傘出了門。
超市開著，下雨天來買東西的人比較少，蘇晏行到了超市後先拿了薑和紅糖，買的時候他也發現了有薑末紅糖，不過他還是覺得切了老薑現煮的更好。
想著想著，蘇晏行忽然覺得，好像家裏還缺了許多生活用品。
因為以前雖然想過，但從來沒有真的決定出來住過，這房子怎麼來的，他也還沒想好和小虞解釋。
這一天來的太突然了。
蘇晏行幹脆推了一輛小推車，油鹽醬醋，家裏也沒有，都買，還有這幾天放假，家裏要有菜，買點菜。
嗯，小魚蛋愛吃牛肉，要買一點，魚蝦新鮮的好，吃的時候再來買，這個蔬菜，看著還行，買幾顆放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