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楊琳跟一具走屍沒有區別,被冷烈關在房間裏,一個人呆呆的坐在輪椅上,也不說話,也不哭,也不吵,也不鬧!一直將身子斜靠在輪椅上,麵無表情,兩眼無神,像是一個丟掉靈魂的人,隻剩下這一副軀殼!
就連自己的哥哥和媽媽安葬的時候,她也沒有出席,全憑冷烈一個人著手!小泣每天都會來看她,他現在變得要比已經堅強,從楊琳回家後就沒有哭過!隻是小孩子也不像以前那麼活潑了,有時候也隻是沉默,不愛怎麼說話!
現在的她,就連自己最愛最愛的兒子也不理了,完全像個傻子,抑或……植物人!
今天早上楊琳才被冷烈撤掉生理鹽水,因為她一直不吃不喝,所以為了維持她的生命,他必須給她吊點滴,直到她的兩隻手全都輸腫了,已經找不到好的血管,他才讓人將那些吊瓶拿掉!
到了中午,冷烈特意讓禦廚煲了些營養的雞湯給她,經過這次的慘重打擊,她整個人變得消瘦好多,整個眼眶已經凹陷下去,手上除了骨頭就隻剩下外麵那層皮!讓人看著都會心疼,更別說接近她了!
他端著鮮美的雞湯上了樓,淡淡的推開她的房門!她麵朝窗戶,歪側著頭,一隻手搭在輪椅外,陽光筆直的投射到她臉上,完全看不到生氣!
雙腿處搭了一條毛毯,她已經保持這樣的姿勢快兩個星期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冷烈會把她抱到床上,早上起來又會將她抱在輪椅上,讓她曬曬太陽!
這些日子一直是他在照顧她,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細心,他很少有這樣的耐心對待一個女人,更何況還是自己一心要報複的女人!是同情她慘痛的遭遇?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慢慢走近她,她依然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他就像是這間房裏的空氣,完全被她忽視,大概習慣了這樣的她吧,所以他沒有生氣!
他在她腳旁蹲下,替她將碗裏的湯吹的不那麼燙,很認真!然後用勺子舀過一勺,緩緩遞到她的唇角,聲音溫柔沙啞,“來,很久沒有吃東西了,你一定餓壞了吧!”
她沒有出聲,也沒有張嘴,目光一直落在一處,眼睛偶爾會眨,長發曾被他梳理過,所以披下來並不顯得淩亂!
雞湯順著她的嘴角一路下滑,流進了脖子。她似乎沒有感覺,不羞不惱,完全沒有正常人該有的表情!
小泣一直站在門外,他趴著牆,從屋裏隻能看見他半邊身體,有一半被擋在外麵!他靜靜的注視著楊琳的側臉,大眼裏流露的光澤讓人琢磨不透!他麵部沒有過多表情,跟她一樣淡淡的,瞧不出任何神情!隻是這種眼神,比大哭大鬧更加讓人心酸,他似乎安靜很多,也為自己幼稚的行為買了單,他知道外婆和舅舅是自己害死的,他一直都在自責!
“吃一點吧,不吃身子會垮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些懇求,眉頭蹙緊,竟有些為她擔心,擔心她會這樣一蹶不振,擔心她會永遠這樣下去,擔心他再也看不到她惹他生氣的樣子,擔心她所有的擔心!
腦中忽然閃過她在他麵前倔強的樣子,倔強不服輸的瞪著他,為了小泣跪地懇求的樣子,那麼虔誠的哀求,哀求她能夠體諒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
她仍舊不說話,甚至連一個表情都沒有多給,就這麼默默的呆呆的靜靜的臥著,她的靈魂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有哥哥和媽媽的世界!她好累,不想在活得這麼累,不想再去做一個好的母親,隻想就這麼一直臥下去,讓時間將她吞噬,讓饑餓將她撕扯,讓殘酷將她毀滅!活著真的好辛苦……好辛苦……
雞湯再次順著她的嘴角下滑,像一條沒有終點的溪流,慢慢流進她的胸口!她的唇角濕潤著,被雞湯的香味緊緊包裹,可是嘴裏卻沒有沁入一點。蒼白的臉,無神的眼,癱軟的身體反反複複在冷烈眸求轉動。下意識的,他握緊了手中的湯勺,眉頭蹙得前所未有的緊!
“為什麼不吃?這樣折磨自己很快樂嗎?”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表情苦澀,眼裏滿滿的全是關懷。他不介意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唱獨角戲,隻要她能夠回應他就好,哪怕是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動作也好!她不是誤以為是他害死她的家人嗎?那麼她現在不應該這樣沉默,她該站起來跟他拚命才對,為什麼一直不言不語?
他心裏有股莫名的懊惱,甚至有些後悔以前不該那樣殘忍的對她。好吧,他承認,他從來就不會有同情心,可是這一次不同,他可憐她,好可憐好可憐!好想看到那個不屈不撓的她,突然就這麼好懷念那個存心跟他做對的她!
就在這時,小泣默默的從門口進來,深深的凝視著楊琳毫無光澤的臉!他淡淡的抬起小手,撫上那張幹燥的快要枯萎的臉,心裏開始哽咽。小小年紀的他突然有些感慨,感慨捉弄人的命運,害的他家破人亡,最珍愛的人一個個離去。現在,就連自己最為重要的媽咪也變成這樣,像一具會呼吸的屍體,沒有笑容,沒有聲響,沒有表情……
“媽咪……”他輕輕的呼喚,眼裏堅強的沒有淚水,所有的苦都被他深深埋藏。他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楊泣,五歲了,應該長大了,是個小男子漢了,不能動不動就哭,媽咪看見會心疼的”!
窗外的陽光斜照進窗,投射在他們一家三口身上。原本小泣以為的幸福成為不幸,原本他以為爹地被他懷疑,原本他以為的媽咪不在要他,原本他以為的生活不在激情!現在的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拖油瓶,一個隻懂傷害別人的拖油瓶。可他不能悄然離去,他知道他不能,因為隻要他不見,會有更多的悲劇發生,這次的教訓已經夠慘痛了,他不想再有更為慘痛的代價出現!
“媽咪啊,小泣以前總說會乖,會聽話,可是每次都很任性很頑皮……”他默默低下頭,沒有在繼續說下去,深深的看了眼依然呆呆的楊琳。在撇頭,帶著那雙開始憂鬱的藍眸怔怔的盯著冷烈,恍惚一夜間長大了,身上那股稚氣和五歲該有的活潑與天真不複存在!
之後沒有再說一句話,步伐沉重的逐步向著門口走去,出門時,還默默的帶上房門。隨著那道逐漸關上的大門,他的心也一點點沉澱,終於嚐到楊琳的那份苦澀……
冷烈看著楊琳,以前小泣有任何的波動她都會像世界末日一樣擔心難過,可是現在,她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好久好幾!手指頭紋絲不動,就連那雙失去光澤的眼球也沒有轉過。她的靈魂已經徹徹底底被媽媽和哥哥抽走,親眼看著媽媽死在自己麵前,不遠處又是哥哥的已經快不行的身體,內心在怎麼強大的人也會崩潰,更何況是那麼愛家的楊琳?
實在沒有辦法,冷烈將碗裏的雞湯喝了一大口,然後俯下身,硬逼著喂進她嘴裏!
一股香味溢進嘴裏,她的舌頭沒有動,喉結不自覺的吞咽,仍舊沒有過多動作。雞湯沒有完全進入楊琳的嘴,有好些都順著她的嘴角流了出來,冷烈一邊替她擦著嘴,一邊一次次的用自己的唇喂著她吃!就算是一滴也好,隻要她吞到肚子裏,什麼都好!
這樣的畫麵應該是無比溫馨的,陽光從冷烈身後灑進來,照耀在楊琳的身上,他們兩個的身影緊緊被太陽包裹!一個男人動作溫柔、小心翼翼的替一個目光呆滯、身體無力的女人喂著吃的,如果不計較他們的過去,恐怕他們應該是很完美很幸福的一對吧!
求求……求求你……派人出去找小泣……他是我的命……求求你,以前對你所有不恭敬,我向你道歉,向你道歉!
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請你可憐可憐一個做母親的心,冷少爺真的對不起,我不該衝撞你,不該反駁你,是我犯賤,是我不要臉,是我自己騷。隻要你能幫忙找找我的孩子,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你,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住這種折磨!隻要你能幫忙找找我的孩子,我願意做你身邊的一條狗,每天逗你開心,我每天都會學狗叫讓少爺你開心的,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她的話依稀在他耳畔響起,讓他情不自禁蹙緊眉頭!這樣的女人,究竟有著怎樣一顆內心?那麼拚命的活著,為了孩子,為了家人,曾經那麼堅強,堅強的讓人心酸!可是現在,她放棄了自己的生命,讓它變得頹廢不堪,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也失去了唯一的信仰!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什麼都不可以不要,她的世界已經徹底費了,費的一文不值,慘不忍睹!
“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他的聲音異常溫柔,有些沙啞,那股隻屬於他的中低音卷著濃濃的磁性。曾經她一度被這樣的聲音迷惑、感染,可是現在什麼都結束了,自己的心再也沸騰不起來!隻要心一動,滿腦子都是媽媽撞死的畫麵,那麼震撼,那麼撕心,那麼決絕!
所以她不敢有任何思想,怕自己再一次崩潰,她已經無力承受,這種巨大的痛苦一次就好,一次就能夠讓她感受到錐心疼痛!所以,她真的不願意醒來……
“你的哥哥,你的媽媽,都是我害死的!怎麼?仇人在這裏不想報仇嗎?你想讓他們死的不明不白?你想放任我這個十惡不赦的男人逍遙法外?如果真是這樣,你天上的媽媽哥哥真是白死的,別說他們,連我這個敵人都瞧不起你,很瞧不起!”他使用著激將法,為了能夠讓她好起來,就算讓他承認自己是凶手也沒有關係。
他原本以為自己此次回來是為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女人報仇的,可誰知,他竟會對這個女人有著莫名其妙的感情!她的堅強,她為小泣的屈服,她那雙清透的雙眸,經常會不自覺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糾纏著他的整顆大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甚至一向無情的他竟會對她產生心疼的感覺!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那麼希望她振作起來?為什麼甘願為了她背負那些沒有的罪名?這已經不在是以前那個他了,對不對?
他的話或許正牽扯著她的內心最深處,猛然間,楊琳蓋在被單裏的那隻手的手指不知不覺的動了動,隻是那一下的動作,彷佛所有的事物都變得不一樣了,窗外的陽光也更為刺眼!
他看到的還是無精打采的她,六神無主的她,隻剩軀殼的她!至始至終,他說的所有話她都沒有給出一個回應,就連一個眼神都沒有!
深深的歎口氣,那俊俏的臉彷佛被什麼鍍上一層陰暗,不在那麼光鮮,過多的隻是惆悵!
她是他的敵人,他之所以這麼同情她是因為這種遭遇太令人不可思議了吧,他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他是誰?那個花心的男人,不會將自己的感情付卓到任何一個女人身上,他的心早在小時候就給了別人!所以,他不該同情她的,但他絕不允許她被其他人打敗,他要親手將她打倒!他要讓她複活起來,然後由他親手解決掉她,這樣才算過癮,他絕對不是對她有其他感情,絕對不是真正的希望她過的好,絕對不是,不是!
看著她沒有焦距的雙眸,冷烈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他沒有對她產生任何異樣感情,他們的關係僅僅隻是敵對的,他們永遠不可能和睦相處,他之所以每天這麼細心的照顧她,就是希望她快快好起來接受自己的挑釁,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
不知為何,心裏有種煩躁,這種煩躁讓他開始變得慌亂,變得膽怯,這一切的情緒全都來自一個叫楊琳的女人,他這到底是怎麼了?
“不用擔心,小琳不會有事的!”看著慕雅蜷縮在地上,雙手抱著自己的大腿,背靠在沙發,伊霖皺眉,大手撫上她的頭,竟有些心疼!
她單薄的身體,簡單的T恤牛仔,簡潔的短發,就連蜷縮在一塊也是很小的一坨。自從小琳被冷烈帶回家後,慕雅一直無精打采,好幾次都想衝到別墅去見她,可是卻被那個該死的管家攔劫!
伯母和展哥都死了,這種沉痛的打擊對於慕雅來說也是傷心無比,更何況是小琳?她記得小時候經常去小琳家裏玩,楊母和展哥待她就像家人一樣!她是個孤兒,從小無父無母沒人疼,每次去小琳家,伯母都會給她做為愛吃的菜,她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媽媽,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不見了,她怎麼不難過?小琳怎麼不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