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2 / 2)

“緣?”濛卿扯了扯唇也沒有扯出一絲笑意,這個孩子是“緣”還是“孽”,她也說不準。

“嫡母和孩子必定有緣。”玉簫不自覺地嘟囔著,聲音雖細但也入了嘉顏的耳朵,濛卿皺眉:“玉簫,這裏沒有你的事,你且出去。”

第一次濛卿對玉簫說這樣的話,玉簫頓時覺著尷尬,她素來得寵,從來她都是濛卿麵前的紅人,丫鬟下人都以她馬首是瞻,這回子濛卿卻這樣冷言,匆匆跪安離開。

玉簫離開並未關門,屋外的陽光灑進來,暖洋洋的,偶爾一些寒風吹進來也是徹骨之寒。

濛卿挨著暖爐獨自坐下,做了個“請”的動作,嘉顏微微欠身,也在濛卿側身坐下。

“玉簫向來恃寵而驕,你別介意。”

“妾身不敢。”

“看來寧澤的事嚇得你夠嗆,你安心,有我在,他不敢。”

嘉顏每每想起那日寧澤的眼神和他手裏的匕首心裏不禁連起寒顫,甚至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被噩夢嚇醒。濛卿為此事而來,她心中不免一暖:“勞煩王妃了,嘉顏賤命,十七爺乃堂堂將軍,自然也不會向小女子動手。”

“你能識大體最好,如今王爺正值關鍵時期,我不想因你的事而牽涉他,你明白嗎?”

“王妃的意思是?”

“我聽吳姑姑說你不久前祭拜亡母?”

嘉顏一聽頓時慌神,趕緊起身離凳下跪,膝蓋還沒有沾地隻覺得臂上一緊,強勁的力道將她托起來,不解地看著眼前的濛卿。濛卿歎息:“此番我並非與你計較,隻是你母家姓李,若此事被朝廷有心人查出,唯恐王爺惹禍上身。”

濛卿又看了一眼嘉顏,扶她坐下,才又說話:“我聽聞前楚濱水翹湖之畔李家以刺繡聞名,你可是其後人?”

嘉顏點點頭,母家昔日光輝不在,斷壁殘垣卻也不見,至今她都還未曾回鄉,自然不知道大宅如今是何麵目。

“楚河朝凰圖是你李門絕技,乃失傳已久的錯針亂散法繡成。”

嘉顏心中一顫,柳眉輕蹙:“王妃如何知道?”

這回子輪到濛卿皺眉歎息:“當年我還年幼,父皇那時對我寵愛有加,不讓我回魏國,但我思鄉情切,於是父王便派人送來一件鬥篷,鬥篷上繡著的正是‘楚河朝凰圖’,不料次日便被王爺給毀了,興許是那年就注定了今日。”

嘉顏的身子有些顫抖,她不知道是因為“楚河朝凰圖”而激動還是因為寧渢和濛卿的事而嫉妒,麵色也是掩不住的難看。

“敢問王妃,您的鬥篷是……”

“前楚戰俘,李氏慧娟親手所繡。”

嘉顏難掩激動和悲憤,不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慧娟”是母親的名諱,母家本是戰將,母親名門之後,嫁於門當戶對的父親,宗室雖與戰事扯不上半點關係,但因母家緣故,她才淪落到大齊皇宮為奴,在宮中花了許多時日卻隻是打探到母親流放至魏國,再也杳無音訊。

嘉顏忽而抬起頭來,滿臉的淚痕,隻是低聲問:“王妃今日怎麼會想到找嘉顏說這番話?”

“你繡的大氅很漂亮。”

嘉顏輕笑了一聲,早該料到的,他那麼迫不及待隻是為了她的笑顏,原來最後她卻成了他們之間的紅娘,這樣的笑話還要在她身上出現幾次老天才滿意?她輕輕閉上眼睛,站起身來,膝蓋微屈:“妾身乏了。”

“也罷,你身子骨不好,又被寧澤驚嚇到,該好好休息。”濛卿說著就起身,沒有片刻遲疑就往外走。門外的玉簫雖不情願但也靜心等候,瞧著濛卿出來,趕緊上前扶著。

兩人走出院子,濛卿才幽幽道:“方才我語氣重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主子說什麼呢?主子教訓奴才,天經地義,哪兒還能讓您賠不是?”

“你追隨我多年,我耽擱你的終身,也實在是……”

“宗姬莫要再提,玉簫此生都隻能是尹家的人。”她眼光如炬,絲毫沒有退卻,就算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濛卿長長歎息:“委屈你,也委屈嘉顏了。”

“玉簫不懂。”

“還記得咱們府上的張氏嗎?”濛卿停下腳步來望著含苞待放的紅梅,滿目的憂傷,“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難道是?”玉簫沒有繼續說下去,她早該想到的。

濛卿是什麼人,怎麼對嘉顏會有這樣的轉變,關鍵點便在這個張氏身上。

幼時的濛卿頑皮,那個時候張氏被收到王府有三年多,恰好碰到濛卿爬樹摘果子,不慎被卡在樹幹之間。張氏本是弱質纖纖,卻拚著氣力將濛卿就下來,臂上也被參差錯亂的枝椏劃傷,留下疤痕。

受人點滴當湧泉相報,這個道理玉簫都明白何況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