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應當說是半夜,院子裏就開始熱鬧起來了。
下人們在園子中進進出出,嘈雜地聲音好像是從太太那邊房中傳出來。蓁蓁心中多少有些些擔憂,不知是不是太太病情有反複。
但是,深更半夜的,太太不傳,也就不方便自己跑過去。思來想去,聽著院中的擾攘之聲,淺淺的睡到了天明。
天剛才亮,小雲過來伺候梳洗,茶湯漱過口後,一邊慢慢梳理著蓁蓁的長發,一邊問道:“姨娘,今日穿哪件衣裳?”
蓁蓁略想了想,昨夜太太那邊似乎一夜未眠,想必心情也不會太爽快。等過會兒先去老太太處請過安,隨後就應當要去太太那邊探望一下才對,裝束打扮這些,不宜繁瑣,自然大方最好。
“就那件家中帶來的鵝黃斜襟長衫吧!”蓁蓁說:“待會兒,給老太太請安結束,我們去太太房中問安。”
“好的!”小雲利索的從衣櫥中翻出了那件鵝黃衣裳,稍做整理,伺候蓁蓁穿上。
蓁蓁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夜未睡得安穩,臉色愈發的白了,今天這副模樣怕是連粉都不用再敷。但是,太過素淨也難免失了禮數,便對小雲說:“其它都不用了,隻插老太太給的那兩朵桃紅單朵絨花便是。太太昨日病不知道好了沒有,既然要去探望,便不適宜打扮的太過招搖。”
“好的。”小雲從妝台漆器盒子中取出了那兩朵南京來的絨花,以菊花為形,桃紅色的花瓣四處伸展出去,間以黃色花蕊和濃綠的葉子,甚是精巧。
“那我給姨娘您梳個知了髻,絨花正好別在兩邊發髻,最是簡單大方。”小雲邊梳頭,邊說。
“嗯!”蓁蓁再看看著鏡中的自己,想了想,又取出一對米粒大的銀耳釘戴上。
待蓁蓁來到老太太院中,院裏站了許多下人,垂手立在廊下、院中,還有一個師傅模樣的中年男子在院中擺弄著一架蒙著黑布的東西,這時,房中一連串爽朗的笑聲傳了出來,聽起來像是一個年輕男子。
“哈哈哈……母親,它可不會把人的魂魄攝了去,但是,人的模樣卻可以永遠留在照片上麵。”那是一個篤定卻不張揚的聲音,笑起來的聲音光是聽著,就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蓁蓁回頭看了小雲一眼,似乎在問,這笑聲是誰人?
小雲聽到這個聲音笑了,笑的很是開心,便附過來蓁蓁耳邊,輕輕地告訴她說“姨娘,這是先生回來了呢!”
這輕輕的一句,聽在蓁蓁耳中不異於一個霹靂,立時讓她六神無主地陷入了慌亂。
這......這......這可怎麼辦?先生在裏麵,他就是那個自己嫁的人。
這再往裏走幾步,就要見到那個自己嫁的陌生人了!
想象過多少回的人,怎麼一到跟前,卻讓人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蓁蓁慌忙中向下拉扯了好幾下衣襟,生怕有什麼地方不平整。再往四下裏看看周圍的人,都是衣著整齊,再想自己,今天也沒好好留意打扮一下,自己這樣是否得體?
忙將小雲拉到一邊,低聲問:“小雲,你看!這衣服、頭發,是否妥當?嗯?”
小雲認真的繞著她看了一圈,回道“姨娘,甚好!”
她這一下心下才稍稍安定了些,也罷了!好不好的,這滿院子的人看著,難不成還回去換?
“姨娘,莫慌!我們姨娘最漂亮……嗬嗬……先生一見必然欣喜。”小雲調皮的安撫著蓁蓁那顆慌張的心,說:“咱們這就進去給老太太、太太、先生請安吧!”
蓁蓁一聽說要自己現在就進去,更加慌了神。當真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放,那一步要邁出去沉重得像有千斤重。
這時,院中急匆匆的腳步進來了幾個人,走在前頭的就是婉貞姨娘。
兩個丫頭左右攙著,已經可以看出婉貞腹部微微隆起,但一張俏臉卻依然嫵媚。她急急忙忙地進了院中,人還未進門,說話的聲音已經傳了進去。
“老太太,婉貞給您請安來了!”婉貞說話間越過蓁蓁,眼角瞟了一眼,上下稍作打量,有些不屑的白了一眼,就一陣風似的進屋裏去。
“老爺,您什麼時候回來的嘛!”婉貞一慣的嬌柔聲音今日更添了些嗔怪在其中,撒嬌道:“您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你看……人家也沒什麼準備,麵浮臉腫的就匆匆過來了,見不得人呢!”
“我看你挺精神的,還好,哪裏就見不得人了?”那個男人不急不慢的與婉貞說著話。
“老爺,您……取笑人家......”
還沒待婉貞將話說完,那個男人就繼續說起剛才的話題:“母親,現在都時興照相,這不,我把師傅請了回來,給您老人家也照上一張,再闔家照上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