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了孟離一眼,低語道:“可有受傷?”
孟離瘋狂搖頭。
“你怎麼會來救我的?我以為你走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那人攬著孟離的手緊了緊。
“對不起……”
身後,浴日宮的人緊追不舍,眼看著就要追上了。
“甘淵是浴日宮的靈力之源,在這裏我們跑不過他們。”那人把孟離往前一推,“你快走!”
“師……”
孟離趕緊住嘴,葉玦穿著這身獸皮,就是為了不讓浴日宮的人發現。她不能說漏。
“那你呢?”
“不用管我。”
“可是,你不是說這裏是浴日宮的靈力之源,你在這裏打得過吳喑嗎?”
葉玦沒有說話,蒙著麵也看不出表情,可在孟離眼中,分明覺得他在笑。
他從袖子裏掉出一樣東西,拋給孟離。
“拿著。”
孟離趕緊接住,發現竟是自己的玉笛。
吳喑已經近在眼前,閃耀著金光的鞭子像是一條劇毒無比的蛇,盤踞在他的手上。
“大膽賊人,竟敢劫越囚犯!”
葉玦轉身對著吳喑,也甩開一條鞭子。他微側過臉,朝孟離點點頭。
孟離咬著嘴唇,心中雖有千萬個不舍和放心不下,但也知道,如果她賴在這不走,葉玦還要抽出身保護她,將會給他帶來更大的障礙。
她隻有一個人先跑,葉玦才能遊刃有餘。
他,一輩子光明磊落的天樞仙君葉少微,竟穿上他最厭惡的浴日宮的衣服來劫掠囚犯。
他身份特殊,不能以真麵目示人,否則會掀起修真界中,最大的兩個門派之間的敵對。
他照顧太多,束縛太多,背負太多,輸不起的太多。他不是江聿,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自由的人。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此刻卻獨自麵對千軍萬馬,寧可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隻為了能給自己不爭氣的小徒弟爭一條活路。
而她,還有什麼資格賴在這裏,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對不起,師尊。
孟離狠下心,轉身飛掠而去,頭也不敢回。
她聽見身後風馳電掣的裂空之聲,聽見皮鞭抽打的劈啪亂響。
她聽見無數浴日宮的弟子朝自己奔來,卻被葉玦的鞭子擊打跌落,抽卷甩回,一個也追不上來。
可她又想象著葉玦手裏那一截普普通通的小皮鞭,是如何在吳喑的金鞭之下,絲毫占不得便宜,幾次險些被劈中腳踝、劈中腹背。
她想象著吳喑那凶狠如禿鷲般的神情,看見葉玦勉力招架,越發變得興奮,手上越發陰毒。
不會的,師尊不會的。
他剛才明明是笑了的,他不會輸給吳喑。
他是天樞仙君葉玦,他不會輸給任何人。
身後的動靜漸漸小了,孟離知道,今天隻要有葉玦在,他就絕不會讓任何人再把她抓回去。
她終於轉過身,遙遙看見西北峰的甘淵之畔,幾道金光閃爍,像是黑夜裏飛舞的螢火蟲。
可她也知道,那並不是螢火蟲,而是鞭子的激烈交戰,打出的駭人火花。
那些上下翻飛的身影她是看不清的,她隻能靠想象,想象著哪一個火花是葉玦打出來的,或者是他被……
不,不會,一定不會的!
這世界上,隻有我師尊打別人的份兒,別人休想挨著我師尊一根汗毛!
腳下的土地還是浴日宮的轄地,她不能在此地久留,必須繼續奔逃,徹底銷聲匿跡。
這樣才算是沒有辜負了他。
又或者說,其實,她這個逃犯,已經辜負了他。
孟離不敢禦劍,生怕目標太大,被敵人發現就糟了。
她隻能靠兩隻腳,猴兒似的在山巒溪澗之中穿梭,橫掠無數個村莊小鎮,也不敢有一刻停留。
就這樣,她一路向東,沒命地奔襲著。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周圍的一切漸漸明朗起來,她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奔了一夜了。
她終於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雙手拄在膝蓋上,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