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孟離就感到背上的魂絲一緊，一股強大的力量竟將她生生拉了回來！
指尖還殘留著那道光線散發出來的溫度，她急得大叫，幾乎能看到江聿的側臉在自己眼前崩裂、破碎、化為齏粉。
“不要……不要啊……”
她撲通一聲被甩回了鏡子前，卻不敢去看那鏡子，仿佛她不看，那孽鏡就不會映照出她的真實麵容，她就不會被識破，她還有機會去救江聿。
她哆嗦著，把腦袋埋進膝蓋裏，像一隻把頭插進土裏躲避沙暴的鴕鳥，留一個碩大的屁股露在外麵。
“抬起頭來。”那聲音聽上去很嚴肅，卻毫無波瀾。
“不……不……”
孟離縮成一團，拚命地搖著頭，可是她越縮，就感到背上、脖子上牽引的力道越大，心知要是再縮下去，楊煥風的魂絲就會被掙斷。
左右都是一死，還是別連累陽間人了。
隻可惜……
醜八怪，對不起……
她滿麵淚痕地抬起頭，看見鏡子中同樣滿麵淚痕的自己。
突然，鏡中一片腥紅，像是有誰自上而下潑了一盆血下來。陣陣鬼叫在孟離倒影的身後此起彼伏，讓人背後發麻。
這，什麼情況？！
孟離看見自己的影子竟忽地露出尖牙利齒，眼眶也變得鬆弛凹陷，化作兩個血窟窿，髒汙的膿血從裏麵流淌下來。黃綠色的牙齒裏掛滿皮肉，嘴角外咧，好像在笑，又好像在痛苦地尖叫。
“……啊！！！”
她嚇得頭皮爆炸，瘋了一樣地亂踢亂蹬，想要離開鏡子前，卻怎麼也動不了。
鏡中的景象越發恐怖，倒影的頭頂上，無數慘白的影子驚慌失措似的飛舞著。它們拚命想要飛下來抓住孟離，細長扭曲的爪子鉤子一樣朝她的頭上勾去。
這時，那洪鍾似的聲音卻發出了一個疑惑的“嗯？”
緊接著，像是頭頂有一陣旋風，鏡子裏飛舞的影子竟突然飛快地打著旋，螺旋著向頂上竄去。
變成惡鬼的“孟離”驚恐萬狀，她雙手扒住臉，手指深深插入臉頰，留下道道血溝。頭發如群魔亂舞，像是上麵有一把吸塵器，在瘋狂地抽吸麵前的一切。
霎時，那惡鬼沙拉一聲，如同扯掉一件衣服似的，一下子從孟離身上剝離出去。尖叫聲幾乎刺破耳膜，孟離大叫著跌倒在地，痛苦地扭動著身子。
“快停下！停下啊！！”
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像是在撕裂，每一寸肌膚恍如灼燒。
她感到萬分無助，胡亂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點什麼，可周圍什麼都沒有。最後，她隻好去揪自己的頭發，但頭皮上的劇烈疼痛根本無法轉移她身上的痛感。
她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就在她意識接近模糊的邊緣時，忽然發現，身上好像不痛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然躺在孽鏡前，自己的倒影也好端端地躺在鏡子裏。除了這倒影，方才狂叫亂吼的一切竟全都消失不見，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她眨眨眼，鏡子裏的倒影也眨眨眼。鬼消失了，卻也沒有其他東西從鏡子裏映出來，隻有她自己。
她慢慢地坐起身，稍微活動一下，發現自己沒少胳膊也沒少腿，甚至一點傷都沒有。
一切都是完完整整、幹幹淨淨的，背上的魂絲也還在，似乎沒受到什麼損傷。
我剛剛……難道是在做夢？
孟離呆呆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剛想伸出手去觸碰，忽然聽見那洪鍾似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前些日子，楚江王說他的寒冰地獄裏跑了幾隻小鬼，正要派陰差去尋。沒想到，竟有鬼送回來了。”
“……啊？”
孟離抬頭想去尋找那聲音的來源，但頭頂跟四麵一樣，都是黑幽幽的一片霧氣，什麼都看不清。
她記起小矮子說的，十殿閻羅第一殿的老板是秦廣王，那這個聲音肯定是他發出來的，便壯著膽子開始和稀泥：“……啊，哈哈，是啊……”
“嗯……”秦廣王似乎陷入了思考。
孟離也不敢往下接，怕露餡，隻好縮著脖子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