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間,無數彩衣翩翩的美貌女子在輕盈起舞,巧笑倩兮,不時朝首座上的一個人拋去媚眼。
孟離驚訝地又朝前走了兩步,發現易承歡正坐在那首座上。他神情萎靡,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對台下美女們的深情呼喚充耳不聞。
江聿伏在孟離耳邊低聲道:“此處的一切是根據他的記憶重現的,是他生前最快活的地方。”
孟離疑道:“快活?但那小老頭看著也不像開心的樣兒啊?”
“因為這些都不是真的,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江聿的聲音忽然低沉了不少,“這裏的一切,隻是看得見,卻摸不著,也感受不到溫度,聞不到味道。”
“嗬,還以為是天堂呢,我看這跟地獄也差不多了。”孟離嘲諷似的笑笑,忽然調侃地問江聿,“那我猜,你的那間屋子裏,重現的應該是妓院吧?”
她本想笑話一下江聿風流浪子的一麵,沒想到江聿卻認真地回道:“是。”
“……”
這一句“是”打了孟離個措手不及,她隱約覺得自己像一隻視力不好的兔子,正在陷阱的邊緣徘徊。
“你怎麼不問問我,是哪個妓院,跟哪個姑娘一起?”江聿的聲音幾乎貼著孟離的耳朵根響起,低啞卻富有磁性,裏麵充斥著欲望的氣息。
“……”
孟離沒有回答,她也不想回答,因為她猜到江聿說的是哪,是誰。
“額……”
魂魄是不會吐氣的,可她似乎依然能感覺到耳邊徐徐熱浪從江聿的嘴巴裏呼出來,吹動她耳朵上的汗毛,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幾乎能感覺到江聿高大的身軀正挨向自己,這隻無辜的兔子,仿佛即將被獵狗侵略和進攻。
“不看了不看了,咱們走吧。”幾乎是落荒而逃般的,她撥開江聿就要往外走。
然而這時,大廳的首座上卻忽然響起一個興奮的聲音:“陰差?陰差大人,我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我不要投胎,我不能投胎!我的弟子們還在山洞裏等我回去救他們呢!”
“……”
該死,居然被發現了。
孟離縮了縮脖子,卻動也不敢動,像是做錯了事被抓包的小孩。
易承歡從首座上跳下來,一路飛奔到孟離身邊,撲通跪在地上,扯著她的衣角乞求道:“大人!大人!我求你了!一百多個弟子啊!我不回去,他們就都完了!大人……”
他拚命地磕頭,拚命地磕頭,腦門撞擊著地麵咚咚直響。雖然是魂體,不會把頭磕破,可那聲聲悶響,還是讓人忍不住心驚。
孟離實在不忍,她緩緩轉過身,看著跪在腳下的易承歡,神情複雜。
易承歡抬起頭:“……?”
孟離的臉上漸漸堆起笑來,笑得很尷尬:“Hi~”
“……怎、怎麼是你?你也死了?”易承歡動了動嘴唇,終於發出了聲音,“你怎麼死的?是羲和塔……不對啊,審判還沒開始,你怎麼會……”
孟離的堆笑忽然變成冷笑:“我逃了,你不知道?”
“逃了?羲和塔周圍法陣無數,甘淵之石堅如玄鐵,你如何能逃?”
孟離看著易承歡驚呆的臉,不像說假話的樣子,忽然佩服吳喑封鎖消息的本事,卻又疑惑難道師尊也對此事隻字不提嗎。
“嗬嗬,我都逃了好久了……“
“那你怎麼……算了,不重要!”易承歡瞬間換上一副諂媚的神情,“重要的是您現在是陰差,孟姑娘,孟掌門!求求您讓我回去,一百多條人命啊!不能就這麼斷送了!”
他轉頭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江聿,臉色又有些惶恐:“您要帶他去投胎了嗎?那您先忙,我不打擾您……”
他剛要鬆開孟離的衣角,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把衣角重新拉緊:“不行,不行……您走了,說不定就不回來了……我跟您一塊去送,然後您再送我去還陽!……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還陽之後,我給您當牛做馬……”
易承歡語無倫次地說著,孟離卻覺得他很可憐。
流霜台總共也就幾百號人。若真像他說的,一百多弟子困在一處,命懸一線,不救,定然會給流霜台造成難以彌補的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