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亮得紮眼,散發的是春的生機,卻又有擋不住的夏的蓬勃。那一團光心在孟離的胸腔裏浮動,微微跳著,仿佛是一顆真正的心髒,在漸漸蘇醒。
突然,孟離睜開雙眼,眼中是勝過群星的璀璨光芒。渾身如同被點燃的枯枝,正冉冉躍動著青色的火焰。一柄潤白的笛子出現在她手中,頃刻間卻變成血一般的殷紅。
她撐開雙臂,玉笛如衝天虯龍,化作一道虹,直朝巨網飛去。幽幽笛聲如絲如絛飄杳在忘川上空,隻一瞬,兩岸的陰差連尖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轉眼間灰飛煙滅。
江聿駭然睜大了一雙鳳目,凝神細視,卻看見陰差化出的細小煙塵竟像是百川歸海,盡數收入笛中。
孟離光芒漸退,玉笛也如歸巢倦鳥回到她手中。她看了一眼江聿,一抹興奮而得意的微笑揚上了嘴角。
江聿怔了怔道:“小雀兒,你……”
孟離剛要開口說話,卻忽然一抖,臉上的微笑登時消失,變成驚恐的咆哮:“臥槽,到點了!快遊!”
第二震已經敲響警鍾。
她身子一扭,也不跟江聿多說一句,拚命朝瀑布那邊遊去。
她記得瀑布下麵就是她來這裏的起點,雖然她來的時候沒走瀑布這條路,不知道自己從這下去會變成什麼樣,但眼下也容不得挑三揀四了。
原本忘川流淌的速度是不變的,無論魂魄在其中如何掙紮都沒有用。但孟離此刻卻像是開了掛一般,如同裝了一架螺旋槳,風馳電掣地就朝瀑布開過去了。
易承歡見眼前突發變故,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驚慌失措地大叫道:“孟掌門,你在做什麼?反了反了!”
江聿卻沒耐性地踢了他一腳,喝道:“想活命就把嘴閉上!”
瀑布眼看著就要到了。
孟離彎過身,緊緊握住江聿的手,朝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江聿也反手緊緊握住孟離,朝她點點頭。
兩個人緊握手原本冰涼,卻不知是幻覺還是什麼,總覺得有一股暖流在掌中心交織著。
“啊啊啊啊啊!!!”
瀑布已到,易承歡慘絕人寰的叫聲沒一會兒就被隆隆水聲蓋住了。
一起降下來的魂魄極多,在上麵還沒有太明顯的感覺,然而一到瀑布裏,那些魂魄卻堪比石頭亂砸,接連不絕地朝三人身上撞去。
孟離也挨了不少揍,頭疼屁股疼之餘,還慶幸自己多虧是魂體,不然這一番劈頭蓋臉,摔下來還不得毀容了?
撲通!
上一個念頭還沒斷,她就感覺到一陣噬骨的寒涼從四麵八方襲來。
明明是跟著忘川之水下來的,但這瀑布底下的水潭卻仿佛灌滿了真的水,一下子竟有些窒息。
胸腔重重地壓著,鼻子裏也是一陣酸苦,耳邊呼嚕嚕的響聲像是水灌進了腦子,瞬間就把電路板淹短路了。
孟離不喜歡水,也不會遊泳,本能地四處亂抓,卻忽然感到一雙有力的手在把她向上托舉,迅速托出水麵。
“咳咳咳……”
她猛烈地咳嗽一陣,終於被托到了岸邊,江聿也跟著冒出頭來。
“這怎麼還有真的水……”
她抹了一把臉,想把眼睛裏的水都抹掉,卻發現臉上根本一點水都沒有,身上也是幹幹淨淨的。
江聿爬上岸,使勁拖著自己的腳,然後像是釣魚似的,把箍得死死的易承歡釣了上來。
“還不鬆手?”他嫌棄地問道。
易承歡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在反複確認自己確實是在平地上之後,這才笑嘻嘻地放開了江聿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