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吹過秋日裏的香樟樹樹梢,落了幾片黃葉,打在地上沙沙的,像碎了一般。
老舊的木窗嘎吱嘎吱的作響,素白的窗簾慢慢揚起,月色趁虛而入,打在潔白的被褥上,靜謐而又安詳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異動,不安開始在她的臉上浮現出來,額間開始冒出豆大的汗珠,炎火火猛然從床上坐起,大口喘著氣。
她冷靜了片刻之後,下床走去客廳,剛準備倒水,另一扇門發出來“嘎吱”的聲音,昏暗的客廳被點亮了。
老式的教師宿舍樓裏,各種門和窗戶都有些陳舊了,就連那吊燈有時候都一閃一閃的。
炎火火早就在市區買了一套房子,但這宿舍樓離南城一中很近,炎振國舍不得奉獻了半生的教師事業,加之這裏有他們父女兩一起生活過的痕跡,便一直住在這裏了。
“爸,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炎火火停下了倒水的動作,略有些愧疚的說道。
麵對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她確實挺愧疚的。
“沒事,人老了,總歸有些睡不安穩。”炎振國輕笑著說道,臉上的皺紋擠成了一團。
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盒西柚,廚房裏發出榨汁機運作的聲音,隨後炎振國走出來,端了杯西柚汁給炎火火。
這是炎振國做了整整四年的事情。
自從炎火火加入了無國界醫生組織那天起,炮火,槍聲……便成了她睡夢中的一部分,在那些動蕩不安的偏遠地區,想要安穩的睡上一覺,幾乎是奢求。
因為你永遠無法預料到那顆精準的炮彈什麼時候會落到你頭上,你也無法知曉明天的太陽是否會照常升起。
硝煙永遠在黎明之前。
炎火火習慣了在深夜淺睡,時不時的會乍然睜開雙眼,她還沒到不敬畏死亡的時候。
後來回到家裏,睡在鬆軟的床上,全身的神經都得到了很好的放鬆,可一旦入眠,耳畔便傳來嘈雜的聲音,慘叫聲和炮火聲交織在一起,時刻提醒著她,她從沒離開過。
她又睡不著了,這是一種通病,準確來說是一種心理上的疾病,她這還算是輕的了。
炎火火從未向任何人提起她在那些無人之境的所見所聞,她隻是在默默的做著自己工作,尋找著那個記憶深處的人。
隻是沒料到想到,那些經曆一直潛移默化的幹擾著她,她沒有什麼特殊的症狀,沒有失憶,沒有突然間的抑鬱和暴躁,也沒有任何逃避現實的行為。
隻是失眠,整夜整夜的不敢深睡。
從前在中都醫院值班的時候,她總是盯著辦公室的天花板,一看就是一整晚。
炎振國自然是知道女兒的症狀,所以每當炎火火回家住時,他會泡好一壺濃茶,在臥室裏一杯一杯的喝下去,徹夜不眠。
炎火火什麼時候被夢魘擾醒了,他便去榨一杯西柚汁,炎火火若是睡不著,他便打開電視機,和她一起看電影,聊天。
炎火火緊握著手裏的果汁,心裏一陣暖意。
“謝謝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