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種

今天並不是上學的日子,早晨的街道上要比以往冷清了很多。那阿姨的女兒從遠方城市回來探親幾天,千凝隻好給阿姨放了假。羅昊天也要加班去了,沒有人看著樂兒,她隻能將樂兒帶在了身旁。

雖然很不願意讓樂兒出現在養母和喬千雪麵前,但是現在卻沒有任何辦法啊。她隻希望在她送錢過去的時候,隻有小齊一個人在那裏就好了。

千凝一手拉著樂兒,一手輕輕推開了病房門。安靜的病房中,隻有小齊一個人坐在床邊跟凡天說著話。而還在昏迷中的凡天根本沒有任何地回應,隻有那監護儀中傳出的“嘀嘀”聲說明他的生命力。

“小齊。”千凝輕聲喚道。

小齊這才回過頭來。才一天的時間,她已經變得那麼的憔悴了。深陷的雙眼,黯淡的膚色,蓬亂的頭發,這都與昨天的她有著很大地差別。

千凝帶著樂兒走進了房間中,俯下身子,問著樂兒:“樂兒還記得這是誰嗎?”

樂兒眨了眨眼睛不確定地低聲說道:“舅媽。”

小齊點了點頭,她本想拿個水果什麼的給樂兒的,可是在目光轉了一圈之後才發現病房中連一點吃的東西也沒有。

看著她有些慌亂的樣子,千凝說道:“我剛才在繳費處把十五萬塊錢都交了,你就放心吧。”

停著她的話,小齊那焦慮的眼神才有了亮光,她上前握住了千凝的手,什麼話也沒有說,就哭了起來。

樂兒小聲嘀咕著:“舅媽是大人,大人不能哭的。”

聽著樂兒的話,小齊這才匆匆擦去了淚水:“是啊,我不能哭的,我還要好好照顧你哥呢。”

“嗒”輕輕地開門聲響了起來。門口處的兩個人都同時愣住了。她們的目光鎖定在那小小的樂兒的身上。

千凝心中一沉,她一直想避開的人,現在卻遇上了。她彎下腰抱起了樂兒,就對小齊說道:“要是有什麼事,你再給我打電話吧。我先走了。”

小齊知道千凝這麼急著走的原因,所以她並沒有阻攔千凝,而是點點頭看著她離開。

樂兒那好奇的大眼睛盯著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千凝抱著她沒有和她們說一句話,就這麼離開了病房。

喬母首先反應了過來,她走到小齊麵前問道:“小齊,千凝……”

“她把錢都交了,媽,凡天能做手術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那……那千凝抱著的孩子……“事情已經過去兩年多了,現在提起來真的有些困難啊。

“呃……“小齊也不知道應該不應該跟她們說起。

千雪這時一個冷哼說道:“還不就是那個野種!”那個孩子竟然長大了,早知道她那時就再用點力騎著自行車直接從她肚子上壓過去,看看她還在還能不能長這麼大!

在大家心中埋藏了多年,誰也不願意提起的往事重新浮了出來。

當太陽已經偏西的時候,千凝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這個屬於她和樂兒的小窩中。

陽台上的樂兒正坐在那拚圖塑膠板上玩著拆出又裝回去的遊戲。雖然隻有她一個人,但是她依然玩得很起勁的樣子。

在看到媽媽回來之後,她還驕傲地舉起那剛剛拚好的塑膠板對著千凝說道:“媽媽,媽媽,大象。”那是一塊有著大象圖案的板子。看著乖巧的女兒,千凝的疲憊一下就被掃走了。她笑著表揚樂兒道:“樂兒真棒,會拚大象了呢。”

正說著話,那阿姨從廚房中探出頭來說道:“樂兒媽啊,今天我去接樂兒的時候,學校老師發了一張單子,我就放在茶幾上呢。”

“哦。”千凝一邊應著,一邊換下高跟鞋,坐在沙發上拿起了單子。那是一份由粉紅色紙印刷著的活動的通知,大意就是後天學校舉行親子活動,希望孩子父母都要出席。

父母都要出席啊。千凝微微皺起了眉頭。正在這個時候,樂兒跑到了她的身旁,嘟著小嘴說道:“媽媽,今天我可勇敢了。”

“怎麼了?”千凝問著。她打量著她可愛的寶貝,卻發現樂兒的胳膊上有著一小節紅色的抓痕。

樂兒說道:“我和潘浩打架了,他被我打哭了呢。”

千凝一聽,馬上沉下了臉來,嚴厲地說道:“你這不是勇敢,是壞孩子的行為。現在告訴媽媽,你為什麼要打人啊?”千凝的語氣卻是很不好,讓剛才還笑嘻嘻的樂兒,馬上就被嚇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了。

還沒有等她說話,眼淚就已經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他……他說我沒有……爸爸……說我爸爸……不會去學校陪我玩的……說……說我……我是野孩子。”

話說完了,樂兒那恐懼的眼睛依然看著眼前那氣憤中的千凝。隻是她的氣憤漸漸被一股心疼縮代替。千凝暗暗吐了口氣,輕輕抱住了孩子。

樂兒這才敢問道:“媽媽,我是野孩子嗎?我有爸爸嗎?”

千凝看著樂兒,很鄭重地點了點頭回答道:“你當然有爸爸了。你和其他小朋友的一樣的。隻是爸爸不在我們身邊罷了。”

“那麼,”樂兒擦去了臉上的眼淚,“那麼爸爸會去我們學校陪我玩嗎?我想……想要所有的小朋友都看到我爸爸。”

千凝僵住了。她要怎麼回答呢?北宮滄會陪孩子一天嗎?雖然對於上次的事情很失望,但是為了孩子,千凝還是打算厚著臉皮去問問他看。

夜,已經深了。樂兒已經換上了可愛的小睡衣在床上睡著了。千凝輕輕帶上了房間的門,走出了客廳。

客廳上,阿姨還在整理著樂兒的丟得滿地都是玩具。千凝輕輕說道:“阿姨,辛苦你了。”

阿姨回來看了看她,輕聲問道:“怎麼還不睡啊?我收拾好這裏也睡了。”

千凝沒有回答,手裏握著手機,走向了陽台。她一身薄薄的睡裙在夜風中吹拂著,讓她顯得是那麼的孤單。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總有她的苦楚的啊。

千凝撥下了北宮滄的號碼,她知道在這樣的時間中,他是沒有睡下的。

果然,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裏麵傳來的聲音是那麼的冰冷:“喂?有什麼事?”似乎她沒有事根本不能打電話給他似的。

被他這麼冷冷地問道,千凝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才好了。

“沒事我掛了,我忙著。”那邊傳來了他的聲音。

千凝馬上說道:“等等。樂兒……樂兒的學校後天一個親子活動,要求父母都要出席的。她今天哭著說希望爸爸也能參加。你能來嗎?”

“後天?”他重複著,然後很快地得出了結論,“後天我有重要的事。”

聽到他的答案,千凝原來那還抱著一點點希望的心,一下就沉到了底。上次去見她們母女的時候,他說有緊急的事情。結果卻是和方彩萱在一起的。現在他就連虛偽地答應一下都不肯了。

心中的怒意讓千凝一個冷笑,說道:“那算了,這兩年我和樂兒也這麼開開心心地過來了,沒有你,我們一樣可以快樂。”說完,她就掛上了電話。夜風吹著,這個夜真的很靜啊。讓她隱隱聽到了自己的哭聲。

活動並沒有因為某個人的原因而推遲。那天在幼兒園中,到處可以看到小朋友們一張又一張笑盈盈的臉。

活動還沒有正式開始。有的家長在給孩子拍照著。一個小男孩坐在滑滑梯上驕傲地仰著頭,擺出了勝利的手勢。在快門按下的時候,可以看到相片上,在滑梯後麵的草地上,一個穿著黃色T恤黑色小短褲的小女孩正嘟著嘴,一臉生氣的樣子呢。

那正是樂兒。千凝俯下身來,將牛奶遞到了樂兒的麵前,可是她卻狠狠將牛奶推開了:“騙人!媽媽騙人!爸爸根本就不會來!我根本就沒有爸爸!”

這已經是她好好哄著樂兒的第五分鍾了,可是樂兒卻還是說著這樣讓人傷心的話來。千凝所有的耐心都被磨平了,她氣呼呼地收起了牛奶,狠狠說道:“算了,我們跟老師說去,我們不玩了,先回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