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君懷瑾單獨拉著君父說話。
這次回來忙得腳不沾地,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閑又要再次趕去遼東燕都,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京。
爹娘這輩子沒怎麼出過遠門,最遠的恐怕就是京城了。
從前在村子裏雖不是人人純粹善良,愛占便宜小肚雞腸的人也不少,但總歸比不上外麵人心險惡,想到自己沒能陪在他們身旁幫助他們適應京城裏的人事物環境。
他心裏滿滿的愧疚。
君父也是個不擅長表達的,從來都是做多於說。
以前他砸鍋賣鐵供君懷瑾讀書沒少被村子裏的人笑話,勸他還是趕緊將書賣了換點銅板。
帶著兒子下地幹活吧——
他從來都充耳不聞,裝傻充愣,含糊過去,如今聽著兒子一句句囑咐一句句交代,甚至將溫庭、大理寺以及桃華街的地址一一寫在紙上交到他手裏。
不知怎地他就抓住了兒子的手,父子倆大半輩子都沒什麼親昵舉止,突然兩手相觸,君懷瑾猛然一驚。
做慣了農活的手布滿老繭,黝黑粗糙,細看可見密布著的皸裂細痕。
君懷瑾心中一動,慢慢反握住他爹。
“你不用擔心我和你娘,前些日子你也不在我們倆不是好好的?你隻管去忙你自己的事情。”
他拍著君懷瑾的手,“那些事可比我倆重要多了,你不要分心,啊。”
屋內溫情滿滿。
屋外君母臉上堆著笑,揉了把眼睛將蕭允衿拉走了,走遠些才說,“你先在爐子旁坐會兒,那裏暖和,我去書房看看懷瑾有沒有落下什麼東西——”
她說著朝書房走過去,嘴裏絮絮叨叨,“也不知道這海邊是不是特別冷,要多帶些保暖的衣服才行。”
君懷瑾的書房收拾的很幹淨。
君母繞了兩圈沒看見有什麼好收拾的,又準備轉去他寢室。路過書桌,一陣風穿堂而過,將上麵一本書吹得嘩啦嘩啦——擔心紙張被風吹壞,她走過去用硯台壓住。
無意中瞥了眼書上內容,“咦”了一聲——
她不識字,但懷瑾的書她清楚的,上麵從來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怎麼這本——這麼多畫呀?
因為好奇,君母隨手翻了幾頁。
畫上的姑娘還挺好看的,這嬌羞的姿態看著十分討喜,她隱約記起上回允衿來,她怕她無聊便讓她來懷瑾的書房找幾本書看看,莫不是後來允衿留下的?
一定是允衿留下的!她家懷瑾不可能看這種書,心中篤定,君母直接拿起書去還蕭允衿。
此時,蕭允衿剛剛將茶泡好,想著待會兒君父和君懷瑾出來就能喝。
瞧見君母過來,她正疑惑怎麼這麼快就收拾好了,“伯母——”剛開口君母便將一本書塞進她手裏。
“允衿,你把書落在懷瑾書房了。”
書?什麼書?
蕭允衿不明就裏低頭去看,視線尚未觸及書名君家父子過來了。
剖心談過之後父子倆間氣氛很好,兩人並肩走進來,時不時互視一眼,眉梢如出一轍的上揚,雪後總是最冷的,他們卻心裏暖烘烘。
看見君母,兩人心中更是別樣情緒在氤氳,然而不等君懷瑾走到君母麵前,一抬頭便看見了。
蕭允衿手中捧著的書,他臉色一變,視線定於書名之上。
——《大理寺卿追妻三十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