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後從未想過今生還會再見到和敬長公主。
本以為異國他鄉多年,又一路逃回出雲,她定然狼狽至極,然而事實卻是,歲月似乎十分優待她。
並未在她臉上留下過多痕跡,隻沉澱再沉澱褪去稚嫩,舉手投足間雍容而嫻靜。
相較之下反而是她這個深居王宮連神都都未出過的人盡染風霜,即便極力掩飾也抹不去身上老態,從前謝太後就與和敬不太對付。
準確的說是和敬從未將她這個出雲國後放在眼裏過,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然姿態。
她起初還巴巴的想親近她,後來冷屁股貼多了自己都覺得討嫌無趣。
此刻憤恨的同時心中也頗多想法,兩人麵對麵默了會兒,謝太後先打破了沉靜,“這些年辛苦公主了,若你王兄還在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明知是虛情假意兩人卻都維持著表麵和諧,和敬也感歎道,“我是出雲的公主理應為出雲效力。”
“可惜,這一走竟與王兄死生相別。”
寒暄一番和敬始終不問謝太後約見自己的目的,而謝太後的冷靜卻一點一點瓦解,道行深淺立見高低,最終謝太後先沉不住氣,“你回來神都也有幾日了吧。”
“想必最近神都發生的事你也聽說了,國君隻剩下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還是個來曆不明的。”
“按理說王位落在新國君身上也是應當的。但——”
她欲言又止,顯得十分為難,“雖然背後議論新國君不好,但我們一個是她母親一個是她姑姑,一家人說說心裏話也沒什麼好顧忌的。”
謝太後顧左右而言他,兜了好大一圈子才說到重點,還十分的隱晦。
“永樂公主剛被刺傷——僅僅隔了一晚上失蹤了半年的和親王就出現了,還——以那種屈辱的方式死去——”
謝太後掩掩麵,仿佛光是說出來就遭受了極大的侮辱般。
再看和敬從始至終無波無瀾,更是一語道破,“你的意思是此兩件事過於巧合,極可能有所牽連。”
她頓了頓又說,“你覺得和親王的失蹤與死跟國君有關?”
謝太後仿佛被驚了下——
她兜兜轉轉說這麼多就是想撇清自己,和敬卻左一個“你的意思”右一個“你覺得”,分明不想她獨善其身,她惱歸惱又不好在這個時候翻臉隻能繼續強顏歡笑。
“不是我多事——實在是這裏頭太過匪夷所思,讓人不得不將兩件事放到一起。”
“你同我說這些是希望我怎麼做。”
和敬的直白使得謝太後又一陣瑟縮,她記得和敬從前的性子並非如此,怎現在說話都不會拐彎的。
她抵著唇幹咳兩聲,“我是怕國君年輕氣盛犯下不可彌補的錯事,如今她的長輩也就隻剩下你我二人了,倘若她真犯下什麼事能將她拉回正途的也就隻有我們了。”
“你想拉她回正途是你的事,不要帶上我。再者,既然她是國君,她做的事自有她的道理,何須他人評判對錯?太後是不是逾越了——”
浪費半天口水對麵之人卻油鹽不進,謝太後的冷靜算是徹底崩了。不得已,終是亮出了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