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3.開始長大的孩子
第六章 23.開始長大的孩子
這本是一個大家心照不宣，準備好悲傷的一個夜晚。結果被我攪得和過年似的，沒有了一絲傷感的氣氛。隻有我知道我是故意的，我害怕麵對那種悲傷，我害怕想起孔君，害怕看到別人都在成雙成對地抱頭痛哭時，自己卻隻能迎著夜風寂寞地流淚。隻好在胡說八道中麻木著自己，欺騙著自己。仿佛這樣就可以永遠不必去麵對內心的悲傷。
服務員開始上酒了，每人端了一杯一飲而盡，然後便自由地喝起來。我一看情勢不對，趕忙趁人不備端了一個大杯，倒點酒，再摻上水。燈光下，也不甚看得明白。所以連連和兄弟姐妹們碰杯卻總也喝不醉，隻是一趟又一趟上廁所。
其間，隻有一個女生向我敬過酒，蘇田美子。她端了一大杯酒，就給遞過來了。她已有幾分醉意，眼睛裏閃爍著我說不清的一種感情。我沒說什麼，端過來，一口氣喝了下去。希望我們的恩怨情仇從此了結。一些平時滴酒不沾的學生今天也破了例，大家把酒當眼淚，全咽肚子裏了。
然而，同學們還是哭了！
當班裏唱歌最好聽的“寧玉”放開音響，唱起那首老得掉了牙根，順便把牙齦也掉了下來的《同桌的你》時，女生們陸續哭了起來，後來，男生也哭了。再後來，分不清男生女生，大家抱在一起號啕大哭！把四年的感情全部埋葬在這哭聲裏，流落在無窮無盡的眼淚裏。
我看到，紀北不知道摟著誰的脖子在抹眼淚，反正不是成南，也不知是不是假裝的。
而微閱和亭若，抱在一起，哭得一塌糊塗。說起來，他們兩個人實在是可憐。微閱四年都沒有真正地談過一次戀愛，一直沉浸在對亭若的幻想中，不離不棄地耽誤了自己，也耽誤了亭若。以至於四年中，因為微閱的原因，沒有一個男生追求亭若，雖然她美得像明亮的朝霞。他們兩個人都太失落了，兩顆患難的心碰到一起，像是找到了一個出口，一個流淚的理由……
我躲開了，獨自一人，到街上走一走，這個城市的夜晚很美。街上的行人和車輛已經不多，霓虹閃爍，一如我憂傷的心情。舉頭時，滿天的星鬥，點點心事被它們映照著。夜晚的風吹在身上，竟有一絲蕭瑟，不知道是什麼樹，搖落了滿地的花。
我以為自己是自由的，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生活，原來不是。自從孔君死後，我的心就和她一起被埋葬在了這裏。講法律的老師說：“錢不是最重要的，地位不是最重要的，人的自由和快樂才是最珍貴的”。我知道，可我放不開，不是因為貪戀，是因為無奈。如果，有很多事是必須要麵對的，我也會堅強地去麵對，比如：孔君……然而，當我想要再一次去愛時，卻發現愛早已消逝殆盡，那刻骨銘心的往事，讓我永遠無法釋懷。所以，我站在一個高高的地方，淡漠地俯視著別人的悲傷與喜悅。
哭聲遠了，人聲遠了，車來車往聲遠了……霧氣彌漫了我的雙眼，一個女孩在不遠處看著我，眼神無限憂傷，嘴角抽動，淚流成河，當我伸出手時，一切都消失了……
“我想孔君，想躺在冰冷的墳墓裏的孔君，想在另一個世界，孤單地活著的孔君。”這是我那天最後一個念頭。
後來，紀北說，是他和班主任找到了我，叫了一輛出租車把我送回了宿舍。紀北說，我渾身發抖，淚流滿麵，說著胡話……
……
第二天早晨，我第一個醒來，我感到頭疼得厲害，但又記不得是因為什麼而頭疼。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床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我的難兄難弟們。看來，昨晚都沒有脫衣服，衣服上一條一條髒兮兮的褶皺還清晰可見。但是，他們的表情是那麼安詳，恬靜，像一個個剛剛開始長大的孩子，睡得比任何時候都香，都甜……
我不忍打擾他們的好夢，留了一張紙，上麵寫著：“兄弟們，趁著大好的青春，我去掙錢了，等你們醒了，來追趕我的腳步吧！”
然後，收拾好不多的行李，永遠地離開了這個曾經灑滿汗水、流完眼淚、消耗完愛的地方。我倔強地一直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