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認為如今的皇帝陛下,值得我們聶家繼續效忠嗎?”將門出身的聶之涯出這話的時候臉繃的很緊,咬牙切齒的,初初聽起來像是年少輕狂敢愛敢恨,可仔細品味後卻是帶著濃烈的悲傷。

而聶榮聽出來了,“孩子……”

“祖父當年為何失蹤多時?”聶之涯又繼續問道,“祖父並非謀士,更並非死士,陛下讓你藏匿行蹤多時,到底是為了什麼?是!我們都是臣子,祖父更是,可祖父是武將,讓一個武將躲躲藏藏行鬼祟之事,還不如直接下令砍了他!”

聶榮神情一震。

“孫兒自懂事開始,聽得都是祖父英勇殺敵的事跡,哪怕當年祖父為妖後所用,聶家也因此淪落為罪臣,可孫兒始終堅信我的祖父依舊是個大英雄!”聶之涯雙眼通紅,咬牙著,“可祖父現在敢自己頂立地問心無愧嗎?!你敢嗎?!”

“祖父並未做過任何傷害理……”

聶之涯哈哈笑了兩聲,“什麼才叫做傷害理?成為皇帝手裏見不得人的刀,為皇帝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藏頭露尾見不得日便不算了?我的祖父理應在沙場上殺敵,而不是鬼祟地在暗處揣摩著如何算計人如何害人!而這一切,全都是皇帝害的!祖父您知道京城如今如何我們聶家嗎?那些將士們又是如何看待您嗎?堂堂大將軍,卻成了皇帝手裏養的狗!”完,便揚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你……”

“孫兒冒犯,自罰一巴掌!”少年倔強地著,“人人明著捧聶家,暗地裏什麼肮髒的都往聶家身上潑!沒錯,聶家還是一如既往的紅紅火火,可再也不是孫兒所知道的那個聶家,再也不是了!聶家立足於世靠的也不再是忠君了!”

聶榮渾身顫抖,他應該覺得欣慰,哪怕聶家沒有崔家那樣的傳承,也不及崔家聲名顯赫,可聶家的筋骨卻不必崔家差!甚至比崔家更加的正直不阿,哪怕沒有在他跟前長大的長孫也是如此!這是早已融入了骨子裏的傳家之寶!他理應覺得欣慰,覺得自豪!

可是——

“孩子,聶家沒有選擇!”

沒有選擇。

沒有選擇!

短短的四個字就足以摧毀一切信念!

多可怕啊!

又多可笑!

聶之涯抬手抹去了眼眶中的淚,“可現在有了!祖父,現在我們有了!齊王燕王反了,災連連,大半皇族參與逼宮,這些都在明當今陛下德不配位!”

聶榮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來人。”

外邊的親衛當即進來。

“將大公子帶下去好生安置。”聶榮吩咐道,“不得泄露消息。”

“是!”

聶之涯當即喊道:“祖父……”

“下去吧。”聶榮沒有睜開眼睛,疲憊地道,“你若還認我這個祖父,就下去好好待著。”

聶之涯咬了咬牙,“孫兒先行告退,請祖父為聶家三思!”完,又俯身重重地叩了三個響頭!

長孫離去之後,營帳便安靜下來了。

聶榮閉著眼睛沉默了良久,方才睜開眼睛,似咬牙切齒又似無奈苦笑,隱隱還帶著一絲刮目相看地吐出了兩個字,“燕王!”

燕王!

他原以為派刺客來刺殺已然算是燕王能作出的極限了,卻不想還是低估了他!

潛入大軍之中刺殺一軍主帥,能成功的可能不高,若要必勝自然不能單單靠這種卑鄙手斷了。

還需要更加的卑鄙!

所以,他對聶家人下手了!

或許還不隻是燕王,齊王先前那一番作為不就是再向燕王示好嗎?燕王就算表麵沒有回應,但豈會不領這個人情?

單單靠一個燕王怕也沒法子勸服聶家人來與他對抗!

聶家……

他的聶家……

“夠狠!夠毒!”

……

崔鈺來了寧州多年,掌控寧州軍的時間也不短了,自然不會僅僅隻將眼光放在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上,雖派遣細作眼線這事不應該他來操心,但駐守寧州的是他,若是連對麵很有可能有朝一日成為對手的鄰居屋簷下沒自己的一兩個眼線,那才真的丟崔家的臉了!

所以,忽然有一幫人馬進西北軍駐紮的營地這事,很快便傳到了他耳中了,一聽到這消息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皇帝派人來了,爾後便是大事不好!

聶榮來了西北也好些時候了,沒能將錦東拿下不,甚至連錦東一步都沒踏進,顯然是不過去的!

皇帝能高興才奇了怪了!

算算時間,感情皇帝一收拾完宗親,便迫不及待派人來逼聶榮了!

“如果真是皇帝派來的人,聶榮必定很快便會有行動!雖這幾次交手下來他們都沒討到好處,可聶榮聶大將軍絕不是浪得虛名的!我們不能輕敵!殿下,末將希望殿下能將閭州軍也調來部分……”

“閭州軍決不能動。”殷承祉不待他完便否決了,“錦東因為寒潮尚且如此艱難,蠻族那邊更不必了,人一旦走投無路,便什麼都做得出來。”

崔鈺眉心一跳,“你是蠻族也會興兵而來?”

若是如此,他們就是腹背受敵。

殷承祉卻道:“閭州軍能夠應付。”

崔鈺吐了口濁氣,“所以我們隻能和他們拚了?”

殷承祉抬頭看了他一眼,“未必。”

崔鈺皺眉,看了看他半晌,才道:“你是不是還做了什麼?難道刺殺成功了?之前這一仗的確沒見聶榮出來,他是不是……”

“若一軍主帥這般容易被刺殺成功,那還打什麼仗?以後都玩刺殺算了!”殷承祉嗤笑道。

崔鈺氣不打一處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哪裏來的自信?難不成還以為皇帝還會念著與你的兄弟之情?還是真把你那師父當長生不死仙丹,所以不敢逼你逼的太狠免得把你給逼……”

話戛然而止。

崔鈺不是沒見過陰森恐怖的臉色,也不是沒接受到殺人似的目光注視,可此時此刻……他竟心驚的連話都不下去了,“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

“再有下一次,舌頭就不要留了。”殷承祉冷聲道。

崔鈺隻覺一陣窒息,行!好!你是燕王你是殿下你什麼就是什麼!“末將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