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早已降臨粵西沿海這個小村莊。
昏黃的燈光陸陸續續在這片土地上亮起。
吃過晚飯後,胡楊和母親許樂心蹲在豬欄旁邊切豬食邊說著話。
“娘,今天《革命故事會》的編輯何玉給我回信了,這期稿費是34塊2。”胡楊看著母親耳鬢蒼白的頭發笑著說道。
聞言,許樂心疲憊的臉容露出燦爛的笑容,眼角的魚尾紋更加明顯,讚揚道:“不錯,比上次多了7塊3。”
也不知道是不是胡楊的錯覺,他覺得母親揮動切豬食的砍刀更加有力。
繼續說道:“何玉她還說了一件事,她說高考馬上就恢複了,如果我想要參加,就要抓緊時間複習。”
頓時,她手中的砍刀停了下來,抬起頭看向被昏黃燈光染上一層朦朧光暈的兒子。
“高考?是十年前那個高考?”她努力的回想一會才不確定的問道。
“嗯,是中斷了十年的那個高考,前段時間村裏喇叭不是說過總設計師重新複出的事嗎?他老人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複高考,重啟國家掄才大典。”胡楊懷著崇高的敬意說出這句話。
唯有生活在這個年代的年輕人才知道高考恢複意味著什麼。
“你想參加?”許樂心低聲問道。
胡楊微微頷首,自重生後就各種想辦法收集課本資料學習,不就是等待這個鯉魚躍龍門的機會嗎?
看到胡楊認真的點頭,她微微的低下頭,聲音低落道:“家裏什麼成分你又不是不知道,連你上高中都是求爺爺告奶奶的求來的。”
家庭成分,這四個字在這特殊時代有著特別的意義。
對某些人而言,它是恐怖的枷鎖,能讓你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胡楊父親這係親屬,往上八代都是貧農,這成分絕對是杠杠的。
但他母親這邊就很有問題了,他外公生前是方圓幾百裏很有名望的地主,但在打地主分土地的時候,仍舊躲不過。
再加上曾與國軍聯手打過小RB,立場問題,最後結局自然不言而喻。
“地主婆”、“地主仔”等等這些侮辱性綽號,曾經陪伴著胡楊他們姐弟幾人的童年。
也就是說,胡楊家的成分挺複雜了,絕大多數都傾向貧農,但關鍵時刻難保不會被人拿這個說事。
這時候初中升高中,是“推薦製”的,按公社下撥的名額比例由大隊革委會推,推薦的條件是看學生的家庭出身和政治表現。
家庭成分高(地、富、反、壞、右)的孩子大多會被拒之門外,而家庭出身好(貧、下、中農)的孩子會被優先考慮。
前兩年胡楊上高中,得不到大隊的推薦,最後還是爺爺和父親找門路,讓他以“備替生”的身份進入高中。
“備替生”的意思就是有被推薦的貧下中農的子女自願放棄升學機會後留出了名額。
正是因此,許樂心聽到胡楊想要參加高考,覺得是自己的成分拖累了他,才會神色這麼低落。
正所謂知子莫若母,胡楊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他在想什麼能不知道嗎?
自從半年前他感冒發燒好之後,從不怎麼愛學習,突然對知識如饑食渴,寫寫故事。
賺到錢,全都補貼家用,花錢更是大手大腳的,跟以前摳摳搜搜,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胡楊身上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她又不是瞎子或者腦子不好使的,怎麼可能對此不懷疑,不覺得奇怪?
或許不熟悉的外人不覺得有啥,但作為他的母親,許樂心完全有理由對這種轉變懷疑。
隻不過經過半個多月的暗中觀察,發現胡楊更加懂事外,還是她的兒子。
這一點可以瞞得過其他人,絕對瞞不了她的。
既然最核心的沒有改變,那麼其他的變化,對許樂心來說就沒那麼重要了。